“我们也想要快速增加工人，可招人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
宋同志，其实我们做食品生产的，嗯，加工厂生产钢铁差不多，都是需要熟练工人的。
从学徒工开始培养，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甚至还会拖慢生产效率。
所以我们目前就是慢慢增加人员，在不影响其他车间生产的情况下，尽量抽调熟练工过来。
再有其他车间的工人带学徒，让工人数量稳定增加。
这样做大家是都辛苦，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钙奶饼干一直供不应求，哪怕现在产量提升了不少，依旧如此。
钙奶饼干车间里的工人，是厂里所有工人里最累的，同样福利也是厂里最好的。
就算外面需求再多，都会留出一部分钙奶饼干，当成车间工人的福利。
宋挂闻言释然的点了点头，在保证生产质量的情况下扩产，并没有那么容易。
如今的食品生产线并不像后世，几乎是全自动流水线。
如今虽说也用这机器，但每一道步骤都需要人工操作，熟练和不熟练的区别确实是非常大。
而且因为要操作机器，需要工人有一定的能力，不然教授机器的使用方法会非常累。
从外部招进来的工人，不一定要培训多久才可以来到这个车间。
只能说廖主任错估了产品的火爆程度，才造成了现在这样的情况，但这完全是无法避免的。
根本不可能在产品还没有上市的时候，直接让车间扩产。
销售得好的产品是凤毛麟角，销售情况不太好的，才是大多数。
“廖主任，你这是在提醒我呢？
关于夜校的事情，我们已经商量过了，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还是有一些解决办法的。”
宋挂笑看着身边这位看似憨厚的家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能做上主任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哪怕是技术部主任。
看了看一旁的梁文娟，存款还是交了一些底。
不管是梁文娟的哪一个办法，都算不上太好，完全就是在用物资砸。
一旦养成了这种习惯之后，出现问题就不会再考虑其他办法。
而且她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非常容易把其他人带的和她一样。
省时省力，不用考虑其他，轻松的事情谁不会做？
哪一天到了没办法用物资解决的时候，食品厂的各个部门就会和多米诺骨牌一样，飞快的一个个倒下。
“宋同志，你想到其他办法了吗？
是不是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你不要往心里去，有办法都可以说出来的。
夜校的事情已经拖得太久了，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我不明白领导为什么不同意我的做法，但我相信领导的决定是没有问题的，还是希望宋同志可以，帮助我们解决问题。”
梁文娟说的非常诚恳，就仿佛刚才非常想要执行第一个方案的人，不是她一样。
而且看她的样子，大大方方的，完全不像是心里有鬼。
她这态度看的宋挂都有些迷糊了，如果只是试探，完全不必说这么多。
如果是真心的话，那之前的表现又是怎么一回事？
宋挂此时非常想丢一个八卦回闪到梁文娟身上，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他这边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梁文娟的时候，一旁的廖主任忽然开口了。
“宋同志，有什么建议，你直接说就可以。
我们的梁主任，还是非常愿意听取别人意见的，就是平时的时候有些轴。
之后我们多接触接触，你就知道梁主任是什么样的人了。”
宋挂拍了一下廖主任的肩膀，轻笑着说道：
“廖主任，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当然是非常相信梁主任的，愿意让我们过来查看夜校的情况，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宋挂态度的转变并不是有多相信廖主任，而是在刚才触碰到他肩膀的时候，已经发动了八卦回闪。
通过看到的画面，我大概了解了，梁文娟是什么情况。
这位梁主任是一个确确实实的关系户，而且是那种想要干实事的关系户。
至于她身后站着的是谁，宋挂并没有认出来，但几乎可以肯定是可以管食品厂的某位大领导。
水平厂把梁文娟放在这个位置上，实际上也说不出是谁占了便宜。
至少在采购和物料供应方面，有梁文娟在，食品厂就不需要担心出现这方面的问题。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二代，至少不会去打夜校这点拨款的主意。
哪怕这笔钱在普通人看来非常多，对她来说，也有无数个机会更加安全的拿到这样一笔钱。
排除了利益上的纠纷，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和廖主任刚才说的一样，这位梁文娟同志本人挺好，就是非常轴。
但凡她认定的事情，就非常不容易改变。
“我觉得，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聊下这个事情。
至少不要打扰工人们工作，我们站在这里，他们还是会有些放不开手脚。”
宋挂指着不远处那几个差点摔倒的工人，带上了满是调侃的笑容。
两人看到那边的情况，也是一起笑了起来。
在这样的笑容之下，三个人一起走出了车间，并没有往办公室去，而是直接站在了食品厂门口广场的最中间。
目前周围没有人经过，如果有人走过来，他们也能及时发现。
站定之后，宋挂忽然露笑了一下，接着带着些轻松的笑意问道：
“梁主任，不知道你对杀鸡儆猴的理解是什么样的？
或者说，你是怎么看待夜校这些老师？”
“啊？哦哦哦！”
梁文娟一下没反应过来，没想到宋挂会问这个。
刚才她一直想着该怎么记下来宋挂说的意见，要不要拿纸笔记一下来着。
“那个，嗯，至少在我看来，杀鸡儆猴就是要做一件让这些人感到害怕的事情。
就比如抓几个典型，把他们直接开除出厂。
只有做到这个地步，他们才会知道害怕。
如果只是不痛不痒的从夜校里开除，根本不可能有效果的，甚至还可能出现反效果。
这些老师傅都是相互认识的，虽然其中有关系不好的死对头，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们都是一致对外的。”
梁文娟认认真真的把自己的想法阐述了一遍。
说完之后，甚至还回想了一下，觉得没有问题了之后，才露出了笑容。
宋挂不置可否的笑笑，转头笑着说：
“廖主任，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我觉得梁主任说的没有问题，杀鸡精好像是吓不到人，事情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这些老师傅的报复心理都很强的，宋同志我们还是要谨慎一点。”
廖主任虽然觉得这说法和他的想法有些偏差，但也大差不差了，索性就直接认了下来。
宋挂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无奈的笑容：
“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杀鸡儆猴就是要把人开除出厂呢？
你们都说了，这些老师傅是很团结的。
我们先排除掉其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就说你可以把毛奇的老师傅开除。
你没有想过，真那么做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大概是生产任务没办法准时完成，可能还要帮他的那些徒弟重新找一个师傅，其他的应该就没有什么了。”
梁文娟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直接说了出来。
听到他的回答，宋挂和廖主任都是转头看了过去。
倒不是梁文娟说得有什么问题，宋挂和廖主任甚至没有去思考她说了什么。
两人看他回答得那么快，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梁文娟之前绝对考虑过这个问题，甚至还想了很久。
下一刻，廖主任轻咳一声，用不紧不慢的语调，缓缓说道：
“既然宋同志你这么问了，结果肯定不会是我们想的这样。
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答案了，宋同志，你就不要卖关子。”
他说话说的很慢，是在故意给宋挂留时间，也是在给梁文娟打样，希望她一会儿回答的时候嘴慢一点。
廖主任甚至都觉得，宋挂这时候，不管问什么问题，梁文娟都会回答。
宋挂看着他笑笑，正色些许，沉声说道：
“你们想的那两个情况，只是最不起眼的小问题。
我们夜校看着是一个学校，其实还是和厂里强相关的一个类似新部门的地方。
我们这个部门的职责就是教授工人，让他们能有更好的发展。
那么既然是部门，就应该有部门的规矩。
不说夜校这个新的部门，在其他部门里，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直接开除八级工老师傅的吗？”
“宋同志说笑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开除八级工？除非是这个八级工作奸犯科，直接去下面报到。
要不然开除八级工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多也就是把人调去其他岗位上劳动改造一段时间。
过了这个时间段，该回来还得回来，八级工可没那么容易培养，我们整个厂子都没有多少。”
梁文娟依旧没有过脑子，像是被宋挂惊讶到了一样，带着些夸张的语气说道。
廖主任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他好像已经知道宋挂要说什么了，只是这个时候，答案不能由他说出来。
“看来廖主任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面前只有两个人，宋挂自然注意的到两人神色的变化：
“刚才梁主任你的回答，就是我要说的问题。
同样都是部门，为什么夜校这个部门要比厂里其他部门权利大这么多？
甚至这些老师傅都是你们鼓励报名才进入夜校的，来夜校当老师，也只是拿了一点点的补贴，可以说几乎没有利益获取。
这种情况下，这些老师傅还要承担被开除的风险。
一旦这么做了，梁主任觉得，以后我们食品厂，还会不会有老师傅愿意来夜校当老师？”
“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不会愿意过来。”
梁文娟没有嘴硬，实话实说道。
宋挂点点头，继续说道：
“这是其中一点，也是影响最小的一点。
说实在的，夜校就算办不下去，对厂里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工人们少一个获取知识的地方而已。
工厂还是可以按照以前的方式让工人们学习，慢是慢了点，但这套模式已经用了那么多年了，足以说明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宋挂停顿了一下，少有的正经起来：
“更大的问题是这样粗暴的处理方式，很容易激起工人们的反抗心理。
不要忘了，这些人都是厂里的八级工师傅，在车间里有着非常强大的号召力。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在厂里的土地就是一个庞大的数量。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些人如果联合起来抗议，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宋挂话音落下，周围就变得落针可闻，甚至听得仔细一点，还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声。
宋挂这一番话，对他们两人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原本以为杀鸡儆猴这个事情，只是没有办法实行下去，不然绝对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办法。
但现在宋挂这么一说，只能证明他们之前有多么无知，完全没有考虑过后果。
他们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梁文娟一意孤行，真的把某一个老师傅给开除了，迎接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沉默片刻，梁文娟满是苦涩的说道：
“宋同志，这个后果我们清楚了，之前是我们的想法有问题，没有把事情考虑全面。
不过宋同志既然问了杀鸡儆猴的事情，想来是你的办法和这个有关系。
我有点不是太理解，为什么明知道杀鸡儆猴不管用，还要用这个办法？”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只觉得喉咙里格外的干涩，每一句话都能让他感受到喉咙扯动。
但是她看向宋挂的目光是明亮的，自从她知道有宋挂这样一个人之后，他就坚定地认为宋挂可以解决他们食品厂夜校的问题。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想尽办法找到宋领导，希望她能把宋挂接过来，指点指点他们。
为了这件事情，食品厂还给出了不少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