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新杰眼见逃不过,回过身来,干笑两声道:“老史,给个面子。
你今天算是名利双收,就别再得便宜卖乖,对我穷追猛打了行不?”
史子义见对方说了软话,气也就消了一半。
他也不可能逼孙新杰当面叫爹。
要对方真叫了,那就是结下了死仇,是官场大忌。
史子义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叉着腰,笑着拍拍孙新杰的肩膀,趾高气扬道:“小孙呐,你还是太年轻。
平常不要那么嚣张。
对待老同志要有起码的尊重。”
“你可拉到吧,”孙新杰撇了撇嘴道:“你也就比我大个一两岁,装什么老资格?
说白了,你也就是捡到陈小凡那个宝,才让你今年顺风顺水,年底还捞个先进。
要没有陈小凡,两会维稳那个时候你就趴下了,能不能保住饭碗都不知道,还能轮到你在我面前装逼?
要是没有他,你啥都不是。”
史子义得意地道:“我承认,你说的是事实。
但我就是跟刘备一样,能得到卧龙凤雏相助,你就是得不着,气死你。”
“瞅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有本事,明年咱们走着瞧,再比一次。”
孙新杰气得头脑发懵,指着史子义笑骂道。
“明年可没机会了。”
史子义小声道:“因为今年我干得好,上岸了。
组织上已经谈过话,年底调任财政局,任局长。”
其实,甜水镇本来是科级干部的坟场。
只要科技领导到了那里,因为经济年年垫底,几乎没有升迁的机会。
如今史子义虽然属于平级调动,但一跃成为县内大权在握的财神爷,也算逃出甜水镇的第一人。
孙新杰脸色变了变,随即换了一副真诚的笑脸,为史子义揉着肩道:“史哥,原来您调财政局了啊。
咱哥俩可是老交情了,您可不能忘了小弟。
我那里给你珍藏了一瓶三十年茅台,专等你来开封。”
财政局掌握着全县的钱袋子,是名副其实的财神爷,孙新杰当然得供着。
史子义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家伙,变脸怎么这么快?
这会儿不是老史,改叫史哥了?”
“您是我永远的哥……”
……
陈小凡跟随史子义和梁小梅,同车回甜水镇。
同时车上还有十万元奖金。
史子义对梁小梅道:“小梅镇长,咱们之所以能够得到这笔奖金,主要归功于陈小凡同志。
至于怎么分,我们听听他的意见吧。”
“我同意,”梁小梅点点头道,“刚才吕书记的意思是,主要人物,给予重奖。
小凡同志就是采摘节的主要推手,我建议他拿大头。”
坐在副驾驶上的陈小凡赶忙回身道:“二位领导,可别把我架火上烤。
这笔钱也是大家的年底奖金,依我看还是平均分了吧?”
“平均分?你什么意思?”
史子义完全愣住。
以前要分什么东西,从来没平均过。
总是领导拿大头,底下人拿小头。
除非领导为了表示高风亮节,才主动拿小头,然后大肆宣扬。
如今陈小凡提出平均分配,完全是一种很新的分配方式。
“你是说……所有跟经济挂边的干部,平均分配?”
史子义纳闷儿道。
陈小凡道:“不,我是说全镇所有干部,不管在编不在编,有一个算一个,每人一份,不多不少。
马上就要过春节了。
总不能领导干部过节,底下人就不过。
在编职工过节,不在编就不过。”
梁小梅提醒道:“可这样一稀释,你就没多少钱了。
其实你就算拿走一半,剩下的平均分,也没人反对的。”
陈小凡笑道,“算了吧,那样不利于团结。
我在镇上的日子,也开始倒数了。
我不想在离开之前,给大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人心都是一样的,不患寡而患不均。
我希望将来大家想起我的时候,还能感激我为大家赚了一份奖金。”
“有道理,”史子义挑起大拇指道:“还是你高风亮节,想的长远。
就按你的意思。
全镇所有干部,不论职务高低,不论在编不在编,连门卫保安都算上,平均分这十万块钱。
虽然平均之后,每人也就一千来块钱,但每个底层工作人员,都会感激你。
一千块钱,足够过个好年,也不算少了。”
梁小梅有些黯然道:“一转眼,你们两个都要调走了。
明年上班,就剩我一个人,一想起来还挺伤感的。
不过你们两个都算高升,我也替你们高兴。”
史子义大喇喇的一笑道:“我们哪是什么高升,都是平级调动。
你这代镇长的‘代’字,年底也应该能取消。
不过我收到消息,你可能要又要代书记了。
将来甜水镇,就完全交给你。”
梁小梅也早就收到消息,但想到陈小凡要调走,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史子义看出了她的心思,宽慰道:“小凡挺厉害的,去县府办做秘书。
那可是重要部门。
在汉代,那叫尚书台,在唐代,那是尚书省,在清代,就叫上书房行走。
处在全县权力中枢,每天接触的都是县领导。
我们将来什么时候能见县长,都得先经过他。”
陈小凡苦笑一下道:“办公室是权力中枢不假,但也是个是非窝。
镇政府都不简单,县府办的水,恐怕更深。”
“全国都一个样。”
史子义郑重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是非。
你还好,有杨立新那样的领导赏识你,吃不了亏的。”
梁小梅接口道:“其实纪委邵书记也很赏识你。
当初还说,要把你调到纪检委去。
你将来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直接去找她。”
邵思敏现在是梁小梅的后台。
四舍五入,也可以是陈小凡的。
“行,”陈小凡笑道,“这两大领导保驾护航。
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我怎么感觉咱们像是在告别似的?”
梁小梅叹口气道:“从建材厂招商开始,咱们就在一起配合。
现在突然说你要调走,还真有些舍不得。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你调县府办是去了更大的平台,我应该替你高兴。”
“不要说得那么伤感,”史子义笑道,“咱们毕竟还在一个县。
又没离开多远。
节前我做东,咱们共同吃个散伙饭。
不对,散伙饭这三个字太难听了。
就叫送别宴吧。”
“还是我请吧,”梁小梅笑道,“在你们帮助下,我半年之内,从一个最末尾的副镇长,直接成为正镇长,还有可能代书记。
我才算是高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