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众人七手八脚搀扶着三太爷蹒跚离开,这场沸反盈天的闹剧终于画上了潦草的句号。从这天起,刘立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像变了个人似的——他主动剃掉了那一头精心打理、曾视若珍宝的长头发,换下了岳父生前横眉冷对的七彩喇叭裤,甚至再没踏进奶奶那间堆满旧物的老屋半步。
岳父七天圆坟过后,金黄的稻浪铺满田野,一家人开始紧锣密鼓地张罗收秋。尽管家里的工厂正值旺季,老爸老妈心急如焚地打了无数通催促电话,我还是铁了心留下来,打算帮这个素来不对付的大舅哥渡过农忙。然而刘立飞似乎另有盘算,自与刘欢颂相识以来,他破天荒地主动找上门来,眼中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岳父家的水田地静卧在村子边缘,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我与刘欢颂手持寒光闪闪的镰刀,脚步轻快地刚走到地头,就被面色阴沉的刘立飞猛地拦住。\"小妹你先去干活,我有事要跟杨传东说。\"他的语气冷硬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冲刘欢颂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安心。许是平日里我与大舅哥剑拔弩张的关系太过深入人心,刘欢颂临走前,竟小心翼翼地抽走了我们手中明晃晃的镰刀。刘立飞见状,苦笑着摇摇头:\"看来以前我这个哥哥当得太失败了,不过是想好好聊聊,妹妹居然怕我们动手。唉,就算真想揍你,我这副身子骨也不是你的对手啊!\"
直觉告诉我,他接下来的话恐怕会掀起惊涛骇浪,于是我默不作声,静静地等待着暴风雨的降临。只见刘立飞骤然收起笑容,面容瞬间变得冷若冰霜:\"杨传东,我至今不知该如何面对你这个妹夫。我明白,爸的死不该怪在你头上,小妹是他的心头肉,他为你们操劳也是情理之中。可我还没成家,父亲就撒手人寰,这打击实在太大,还请你多担待。\"他猛地抬头,望向天边刚刚升起的太阳,试图用刺眼的阳光掩盖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我不会破坏你和小妹的婚事,但请给我点时间...你先走吧!回山东多挣些钱,给我小妹创造一个好的生活,等年底再来,说不定那时我就能真正接纳你了。\"
我深深地凝视着他,千言万语化作沉默,转身大步走向正在水田中忙碌的刘欢颂。我将刘立飞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她,刘欢颂闻言,回头狠狠剜了哥哥一眼,语气里满是不屑:\"别理他,指不定又是老太太在背后出的馊主意,我才不信他能这么快转性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见我执意留下,刘立飞的脾气愈发暴戾无常。在田里干活时,他会突然像疯魔了一般,挥舞着镰刀疯狂劈砍成熟的庄稼,金黄的稻穗散落一地,任凭谁劝阻都无济于事;回到家中,往往我还没来得及落座,他就怒不可遏地掀翻饭桌,家中的杯盘碗盏、家具摆件被砸得七零八落。尤其是当他前女友——被刘欢颂称作\"红姐\"的女人结婚的消息传来,刘立飞彻底失去了理智,将他奶奶屋里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砸得粉碎,破碎的瓷片和木渣散落一地,仿佛他破碎的心。
岳母整日以泪洗面,望着儿子失控的模样束手无策。无奈之下,刘欢颂含泪劝我暂时离开。夜深人静时,在我们专属的小屋里,她哭得梨花带雨,像个无助的孩子:\"杨传东,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可你也看到了,哥哥这样发疯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你先回山东?等年底他消停下来,你再回来找我?\"
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又想起岳母憔悴的面容,我心如刀绞。纵然千万般不舍,最终也只能黯然点头,咽下满心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