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的夜,比山脚下冷得刺骨。
肖天机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指尖轻轻按在地面的枯草上。阴眼透过土层,能看到三尺下埋着一排细如发丝的银线,银线尽头连着一个陶罐,罐口封着的符纸泛着幽绿——是阴山派的“腐骨线”,一旦触碰,银线会瞬间收紧缠上脚踝,陶罐里的化骨水便会顺着线流下来,半柱香就能蚀穿骨头。
“左边三尺,有腐骨线。”他压低声音,用桃木剑的剑尖在地上画了个小圈,“绕着走,脚步轻点,别碰石头缝里的铜铃。”
身后的林九渊立刻停下脚步,手中的罗盘指针正疯狂转动,盘面的奇门遁甲符号亮起微光。他对照着周围的山势,指尖在盘面上快速点了几下:“乾位有煞气流动,是巡逻队的方向,还有一炷香到。我们得从巽位的乱石堆穿过去,那里是他们的视野盲区。”
张云鹤反手从行囊里摸出几张“隐气符”,分给身边的玄门弟子:“贴在衣襟内侧,能盖住我们的生魂气息。记住,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回头,阴山派的‘勾魂哨’就藏在树上,回头看会被摄走三魂七魄。”
弟子们纷纷点头,将符纸贴好,动作轻得像猫。
肖天机肩头的雪璃突然竖起耳朵,小脑袋转向右侧的密林,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呜声。这是它发现危险的信号——比鹰眼还敏锐,尤其是对活物的气息。
“有人来了。”肖天机立刻示意众人蹲下,自己则贴着岩石挪动,阴眼穿透密林,看到三个黑袍弟子正提着灯笼走来,灯笼里的火光不是寻常的橙黄,而是透着诡异的青蓝,照得他们的脸像浮在半空的鬼。
“……刚才好像听到东边有动静。”一个弟子的声音发飘,手里的骨鞭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要不要去看看?”
“看个屁!”另一个弟子啐了一口,“鬼算先生说了,今晚是‘阴兵借道’的时辰,山里的动静都是过路的阴兵弄出来的,别自讨没趣。我们守好这段‘锁魂道’就行,要是让活物闯到玉皇顶,血手长老能扒了我们的皮!”
第三个弟子没说话,只是举着灯笼四处照,灯光扫过肖天机藏身的岩石时,雪璃突然从肖天机怀里窜出,对着密林深处嘶叫了一声——声音又尖又脆,像山里的夜枭。
“什么东西?”举灯笼的弟子吓了一跳,灯笼猛地晃了晃。
“好像是只野狐狸。”打头的弟子皱眉,“山里的畜生被煞气逼疯了,别管它,走快点,换班的时辰快到了。”
三人骂骂咧咧地走远了,青蓝色的灯笼光渐渐消失在密林深处。
“好险。”一个青城弟子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肖天机摸了摸雪璃的脑袋,小家伙正得意地晃着尾巴,像是在邀功。“这小家伙,越来越机灵了。”他轻笑一声,从岩石后探出身子,“巡逻队刚过,巽位的乱石堆现在安全,快走。”
众人跟着林九渊钻进乱石堆。这里的石头奇形怪状,最大的有半人高,缝隙里长满了带刺的藤蔓,藤蔓上挂着暗黄色的毒囊,一碰就会炸开,散出麻痹神经的雾气。林九渊手持罗盘,脚步踩着奇怪的方位,时而左拐,时而右绕,总能精准地避开那些毒囊和隐藏的绊马索。
“奇门遁甲里,巽位属风,藏‘隐’象。”他一边走一边解释,指尖点向一块看似普通的黑石,“这块石头是‘死门’的标记,下面压着‘翻板阵’,踩上去会掉进底下的毒沼。”
肖天机用阴眼一看,果然看到黑石下有块松动的石板,石板下是墨绿色的粘稠液体,里面还泡着几具白骨。
穿过乱石堆,前面出现一片竹林。竹子长得笔直,却没有一片叶子,竹节处缠着黑色的布条,布条上画着“缠魂符”。风吹过竹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哭。
“是‘哭丧林’。”张云鹤的脸色沉了沉,从怀里摸出一把糯米,“这些竹子被灌了生魂血,会缠着活人的影子不放,被缠上的人会越走越沉,最后累死在林子里。撒把糯米能破,记住别踩竹影交错的地方。”
他将糯米分给众人,自己率先走进竹林。糯米撒在地上,遇到竹影立刻冒起白烟,那些缠魂符的光芒淡了几分。肖天机紧随其后,雪璃蹲在他肩头,小爪子不时拍掉靠近的竹枝——那些竹枝像活物一样,总往人的影子上凑。
走到竹林中央时,雪璃突然对着一棵最粗的竹子嘶叫起来。肖天机的阴眼立刻锁定那棵竹子,发现竹腔里竟藏着个东西——不是人,是个半人高的傀儡俑,俑身上涂着血红色的漆,眼眶里嵌着两颗绿幽幽的珠子。
“是‘血俑’。”林九渊立刻停下脚步,从行囊里掏出一张“破邪符”,“阴山派用童男童女的骸骨做的,能模仿活人的气息,专门守在这里偷袭。它的眼睛是‘阴视珠’,能看穿隐气符,我们被发现了!”
话音刚落,那棵竹子突然“咔嚓”裂开,血俑从里面跳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朝着最近的一个武当弟子扑去。
“小心!”张云鹤的七星杖及时砸出,杖顶的铜铃发出震耳的响声。血俑被铃声震得顿了顿,身上的血漆剥落了几块,露出里面森白的骨茬。
“用至阳符!”肖天机大喊一声,桃木剑横扫,剑气劈在血俑的胸口。血俑却毫不在意,短刀依旧朝着武当弟子刺去。
林九渊的破邪符及时贴在血俑的额头,符纸燃起金色的火焰。血俑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动作明显迟缓下来。“它的核心在天灵盖!”林九渊喊道,“那里嵌着‘控魂符’!”
武当弟子趁机回剑,长剑刺穿血俑的天灵盖。随着一声脆响,阴视珠瞬间黯淡,血俑的身体软塌下来,化作一堆碎骨。
“还有更多!”肖天机的阴眼扫过四周,发现周围的竹子都在微微颤动,显然藏着不少血俑,“别恋战,冲出去!林兄,指生门!”
林九渊的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指向竹林东侧:“那边!快!”
众人立刻朝着东侧冲去,血俑接二连三地从竹子里跳出来,短刀和骨矛从四面八方袭来。张云鹤的七星杖舞成一道金圈,将靠近的血俑一一砸碎;肖天机的桃木剑护住侧翼,剑气所过之处,血俑的骨茬纷飞;林九渊则在最前面开路,破邪符一张接一张地甩出,为众人清出一条通路。
雪璃在肖天机肩头窜上窜下,小爪子不时拍向偷袭的血俑眼睛,那些阴视珠被它拍碎了好几颗,惹得血俑更加疯狂,却也乱了章法。
冲出竹林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众人靠在一块岩石后喘息,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血俑的骨粉。肖天机抬头看向山顶,玉皇顶的轮廓在晨光中若隐若现,那里的黑气比夜里更浓了,隐约能看到祭坛的轮廓。
“还有最后一段路。”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看向林九渊和张云鹤,“过了前面的‘升仙坊’,就是玉皇顶的范围了。那里的防御肯定更严,我们得分开走。”
张云鹤点头:“我带一队人从左边的‘探海石’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林贤侄带主力从右边的‘日观峰’上,直奔九绝锁魂阵的阵眼;肖小道长,你还是从中间的‘天街’走,那里最险,但离祭坛最近。”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铜哨:“这是‘子母哨’,吹响母哨,子哨会发烫。到了祭坛附近,不管谁得手,都吹一声,我们就按信号汇合。”
肖天机接过子哨,塞进袖中,又摸了摸雪璃的脑袋:“小家伙,准备好了吗?最后一段路,可能比刚才更难走。”
雪璃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喉咙里发出坚定的呼噜声,黑亮的眼睛望着玉皇顶的方向,没有丝毫畏惧。
晨光穿透云层,照在三人带血却坚定的脸上。泰山之巅的祭祀已进入倒计时,而他们的潜入,才刚刚到最关键的时刻。升仙坊的石阶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像一条通往决战的路,每一步都藏着凶险,却也藏着阻止灾难的希望。
肖天机握紧桃木剑,率先朝着天街走去。风从山巅吹来,带着阴煞的气息,却吹不散他眼底的决绝。这一次,他们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