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小说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夕阳熔金,将西天烧成一片流淌的赤红。那光泼洒下来,落在忘忧村低矮的茅草屋顶上,落在新翻的、湿润的黑土垄沟里,落在村口那株不知活了几百年的老槐树虬结苍劲的枝桠上,最后,也落在一群追着一个枯草扎成的破球疯跑的村童身上,给他们沾满泥点的小脸和破旧的衣裳镀上一层晃眼的金边。

萧遥就靠在老槐树粗糙龟裂的主干上,像个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懒汉,半眯着眼,看着这片喧闹的金色。肋下那道源自混沌海深处的旧伤,在傍晚微凉的空气里隐隐作痛,如同骨头缝里嵌进了一根冰冷的锈针,随着每一次呼吸,都在提醒着他这具身体的残破。头顶寸许之处,混沌欺天石无声悬浮,散发着恒定的、微弱的灰蒙蒙光晕,像一层薄纱,将他与这个世界的“排斥感”隔绝开来,也像一副无形的枷锁,将他绝大部分的力量死死禁锢在神魂深处。

他刚结束了这“闲散”一日最后的“营生”。教村西头李二蛋家的小子和张屠户家那个总拖着亮晶晶鼻涕的小丫头认了半篇《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字,折腾了半个时辰,小丫头愣是把“玄黄”念成了“黄狗”,惹得旁边看热闹的老孙头笑得旱烟杆子直抖。随后,又被老孙头拉住,听他唾沫横飞地讲了小半个时辰当年如何在镇子上“单刀赴会”的“江湖壮举”。萧遥耐着性子听着,目光却时不时瞟向老孙头家墙角那柄锈迹斑斑、刃口豁了好几处的旧镰刀,心下莞尔。最后,他绕到村东头,帮新寡的王氏把两桶沉甸甸、晃悠悠的井水挑回了家。王氏低着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连声道谢,脸颊飞起两团窘迫的红晕。萧遥摆摆手,只说了句“顺手”,便转身离开,留下身后妇人久久望着他背影的复杂目光。

此刻,倚着老树,全身的骨头都在疲惫地呻吟。但看着眼前这片被夕阳点燃的、充满原始生命力的喧闹,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贪婪的平静感,从心底最深处一丝丝渗出,暂时熨帖了那无处不在的旧痛和神魂深处枷锁带来的沉重压力。

“狗娃!这边!传我!”扎着两个冲天羊角辫的小丫头脸蛋红得像熟透的野山楂,跳着脚,朝着一个抱着草球的半大小子喊,声音又尖又亮,穿透了孩童们的笑闹。

那叫狗娃的小子抱着枯草球,梗着脖子,一脸“老子天下第一”的倔强:“不给!俺要自己射门!看俺的‘无敌穿云脚’!”说着,就作势要往远处地上画的两块石头——他们简陋的“球门”冲去。

“赖皮狗娃!”小丫头气得直跺脚,小辫子一翘一翘。

旁边一个更小的、跑得慢的娃儿追不上,眼看着球要被狗娃“独吞”,小嘴一瘪,黑葡萄似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亮晶晶的泪水,眼看就要嚎啕出声。

萧遥倚着树干,嘴角无意识地向上弯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一勾。脚边一粒不起眼的小石子,被一股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无形力量悄然拨动,“骨碌”滚到狗娃正欲发力的脚前。

“哎哟!”狗娃只觉脚下一硌,重心顿时不稳,一个趔趄向前扑去。他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想保持平衡,怀里紧紧抱着的枯草球便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眼泪汪汪的小娃儿脚边。

小娃儿愣住了,眨巴着还挂着泪珠的大眼睛,看看滚到脚边的草球,又看看趴在地上、一脸懵懂挠着后脑勺的狗娃,小脸上的委屈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取代。他破涕为笑,发出一串清脆的咯咯声,一把将草球抱进怀里,得意地高高举起,仿佛抱住了整个世界。

“哈哈哈,狗娃摔个狗啃泥!”小丫头拍着手大笑起来。

狗娃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看看天,看看地,再看看抱着球咯咯笑的小不点,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嘴里嘟嘟囔囔:“邪门了…地上咋有石头…”

这微不足道的“微操”,如清风拂过水面,没有在现实世界激起一丝涟漪。没有灵力波动,没有空间扭曲,甚至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萧遥自己。

就在那石子被无形力量拨动的瞬间!

灵魂最深处,那道冰冷、死寂、代表着至高天道监控的烙印,如同沉睡的毒蛇被惊扰,猛地“亮”了一下!一股庞大、漠然、带着绝对秩序意味的冰冷意志,如同无形的寒冰洪流,毫无征兆地瞬间扫过他的神魂核心!那意志不带任何感情,只有纯粹的审视、计算与评估,冰冷得仿佛要将他的思维和灵魂都彻底冻结!与之同步,头顶悬浮的混沌欺天石核心处,那道同样冰冷的秩序印记也骤然传来一阵清晰无比的共振与悸动!仿佛在向那至高意志传递着某种精确的读数,又像是在向他发出最严厉的警告——界限!你已触及界限!

这恐怖的扫描与悸动来得快如闪电,去得也悄无声息。冰冷的意志洪流和欺天石的共振如同退潮般迅速隐去。但残留的余威,却像最坚硬的冰锥,狠狠刺穿了萧遥勉力维持的平静表象,留下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重枷锁感!

“咳…”一声压抑的闷咳从喉咙深处溢出。萧遥猛地抬手,死死按住了左侧肋下。那里,那道混沌旧伤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尖锐到极致的痛楚瞬间炸开,顺着经络疯狂蔓延,仿佛要将他的半边身体都撕裂开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的衣背,眼前阵阵发黑,呼吸都变得困难。他不得不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倚靠在粗糙的树干上,才能勉强支撑着不倒下。

那孩童破涕为笑的咯咯声,狗娃的嘟囔,小丫头的嘲笑……所有声音都仿佛隔了一层厚重的水幕,变得模糊而遥远。只有神魂深处那两道冰冷枷锁的勒痕和肋下撕裂般的剧痛,无比真实地啃噬着他的意志。

“萧先生?萧先生!”一个带着浓重乡音、如同砂纸摩擦木头的声音,带着几分关切和小心翼翼,在很近的地方响起。

萧遥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强行将翻涌的气血压下,驱散眼前的黑雾。是村口小酒肆的掌柜老张头。这佝偻着背的老汉,不知何时已提着个粗糙的陶酒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老槐树下。布满风霜皱纹的脸上,堆着山里人特有的朴实笑容。

“您…您没事吧?脸色瞧着不大好?”老张头把酒壶往前递了递,“刚温好的,‘烧刀子’,新到的,劲儿足!看您在这烤半天了,给您暖暖?这入了秋,傍晚风凉哩。”

萧遥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泥土草木的微腥和烈酒特有的浓烈焦糊气混合着涌入鼻腔。他缓缓松开按着肋下的手,指尖冰凉,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他强迫自己扯动嘴角,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惯常的、带着点漫不经心惫懒的笑容,伸手接过了那温热的陶壶。

入手的热度透过粗糙的陶壁传来,稍稍驱散了指尖的冰冷,却无法温暖神魂深处的寒意。

“没事,老毛病。”萧遥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语调听起来轻松,“老张头,你这‘烧刀子’的味儿,隔着二里地都能把我这酒虫勾出来,鼻子比我家以前养的那条老猎狗还灵光!”他拔开壶塞,一股极其浓烈、甚至有些呛人的劣质酒气猛地冲了出来。

老张头嘿嘿笑着,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先生您说笑了。您歇着,俺还得回去看铺子。”说完,又佝偻着背,慢悠悠地沿着土路往回走。

萧遥的目光在老张头蹒跚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收回,落在手中的酒壶上。壶口蒸腾的热气带着浓烈的、粗粝的酒味。这“烧刀子”,是这穷乡僻壤能找到的最劣等的烈酒,入口如同吞下烧红的铁砂,一路灼烧下去。但此刻,这灼烧感,似乎成了一种对抗体内冰冷和剧痛的武器。

他仰起头,毫不犹豫地灌了一大口!

滚烫!辛辣!如同吞下了一道暴烈的、带着倒刺的闪电!灼热的液体从喉咙一路烧灼到胃里,所过之处,食道和胃壁传来清晰的、火辣辣的痛楚!这痛楚如此强烈,如此“真实”,竟奇异地压下了肋下旧伤那撕裂般的尖锐痛感,也短暂地麻痹了神魂深处那两道冰冷枷锁带来的沉重压力。一股带着烈酒特有的、近乎蛮横的热力在胸腔里猛地炸开,化作一股汹涌的暖流涌向冰冷僵硬的四肢百骸。

“呼——”萧遥长长地、深深地吁出一口气。一股浓郁的酒气喷薄而出,仿佛要将胸腔里淤积的、来自混沌海的污浊和天道枷锁的冰冷,都随着这口气强行呼出去。他重新靠回树干,眯着眼,感受着那烈酒带来的、虚假的暖意和力量感在体内奔腾,对抗着无处不在的虚弱和冰冷。

夕阳只剩下最后一缕暗红的残烬,挣扎着沉入远山墨青色的怀抱。暮色四合,如同巨大的、深蓝色的纱幔,温柔而迅速地覆盖了山谷。天空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正在冷却的墨蓝釉色。几颗心急的星子已经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闪烁着微弱却异常坚定的光芒。

萧遥的目光,却越过老槐树稀疏的枝叶,越过嬉闹孩童们小小的身影,越过炊烟散尽后宁静祥和的村落轮廓,最终定格在西方天际尽头,那片连绵起伏的、如同巨兽脊背般的远山剪影上方。

那里,悬着一小片云。

在深邃的墨蓝天幕下,在即将彻底沉沦的暮色余晖里,那片云的颜色淡得几乎要融化在背景中,形状也极不规则,边缘模糊不清,像是一滴无意间滴入清水里的、被晕染开的淡墨汁。它安静地悬浮在那里,毫不起眼,仿佛只是暮色浓淡不均造成的一小块视觉误差。

然而,萧遥看见了。

那绝非暮霭。它有着一种极其微弱的、凝滞的质感,像一团被遗忘在角落、吸饱了水汽却始终未曾干透的旧棉絮,底色是一种死气沉沉的、不祥的灰白。更深处,在那片看似混沌的云絮内部,萧遥那被混沌海磨砺过、又被天道枷锁禁锢着却依旧保留着一丝敏锐的神魂感知,清晰地捕捉到了——有极其稀薄、比最纤细的蚕丝还要细微的惨白色电光,正在无声无息地、极其缓慢地滋生、游走!每一次那电光微不可察地明灭闪动,都让那片淡灰色云絮的整体轮廓,在萧遥的感知中变得清晰一分,凝实一分!

这变化,细微到凡俗肉眼绝难察觉分毫。

可落在萧遥眼中,却如同在死寂的冰面上投下了一座燃烧的山岳!一股远比肋下旧伤和烈酒灼烧更刺骨、更令人灵魂颤栗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炸开,沿着脊椎疯狂上窜,直冲天灵盖!仿佛有一道冰冷、漠然、毫无感情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空间阻隔,精准地锁定了他!那目光的焦点,就落在他身上,落在他头顶那块混沌欺天石上!

握着酒壶的手指猛地收紧!粗糙的陶壁深深陷入掌心,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瞬间失去了血色。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细微到几乎被晚风吹散,却又如同惊雷般在萧遥神魂深处炸响的碎裂声,从他头顶上方寸许传来!

萧遥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猎豹。他几乎是凭借着最原始的本能,极其缓慢地、极其克制地抬起了眼睑,用眼角的余光,极其谨慎地向上瞥去——

悬浮在他头顶上方,那颗毫不起眼、如同普通灰色鹅卵石的混沌欺天石,其表面一直恒定流转的、微弱却稳定的混沌光晕,此刻,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极其细微的黯淡!

那黯淡如同风中残烛的火苗被一缕最微弱的气流拂过,产生了一次无力而绝望的摇曳!光晕的亮度肉眼可见地下降了一瞬,随即又顽强地、勉强地恢复了之前那种恒定的、苦苦支撑的状态。仿佛刚才那刹那的黯淡,只是光影流转造成的错觉,只是疲惫至极的石头一次无意识的“喘息”。

然而,这刹那的、微乎其微的黯淡,却像一道裹挟着九幽寒气的闪电,带着毁灭性的信息,狠狠劈进了萧遥的神魂最深处!

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灵魂中那道代表着天道至高监控的冰冷烙印,在欺天石光晕黯淡的同一瞬间,如同被精准触发的灭世机括,猛地“嗡”地一声,爆发出刺目的、代表绝对秩序与毁灭的冰冷光芒!一股庞大、浩瀚、带着碾碎一切个体意志的恐怖意志,如同无形的亿万载玄冰凝成的洪流,瞬间扫遍他神魂的每一个角落!冰冷的扫描、精确的计算、无情的评估……那股意志漠然得如同对待一件即将报废的工具!而头顶欺天石核心处那道秩序印记,也随之同步地传来一阵清晰无比、带着警告意味的剧烈悸动与共振!仿佛在尖叫:警报!界限临界!消耗过度!风险剧增!

这恐怖的意志扫描和欺天石的剧烈悸动,如同狂潮般汹涌而来,又在下一个瞬间骤然退去。来得毫无征兆,去得无影无踪。

留下的,是深入骨髓、几乎要将灵魂都冻僵的彻骨寒意!是比之前沉重了十倍、如同背负着整个苍穹的枷锁感!仿佛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都在那冰冷意志的严密监控与计算之下!这忘忧村短暂的宁静,这“山野闲人”的脆弱假象,如同阳光下的彩色泡沫,只需一阵微风,便会彻底破灭,显露出底下狰狞的深渊。

天罚的阴云在无声凝实!

欺天石的屏障在动摇!

天道枷锁的绞索,已悄然勒紧了脖颈!

“萧先生!萧先生!快看俺们!俺们赢啦!”那个扎着冲天羊角辫的小丫头,抱着那个枯草球,脸蛋依旧红扑扑的,像一颗沾着晨露的野果,蹦蹦跳跳地冲到了老槐树下。她献宝似的将草球高高举到萧遥面前,小脸上洋溢着最纯粹、最炽热的胜利喜悦,眼睛亮得像落进了星辰,丝毫不知就在她头顶那片看似平静的暮色天幕上,正悄然凝聚着足以毁灭整个山谷的恐怖阴云。她身后跟着那几个跑得小脸通红、气喘吁吁的伙伴,包括那个抱着草球咯咯笑的小不点,每个孩子脸上都沾着汗水和尘土,却都咧着嘴,眼睛里闪烁着无忧无虑的光芒,仿佛整个世界的美好都浓缩在他们此刻的快乐里。

孩童清脆的笑声、兴奋的叫嚷,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生命力,像一股温暖汹涌的春潮,猛地冲破了萧遥心头那几乎将他冻结的厚重冰层。他垂下眼睑,目光落在小丫头那张沾着几点泥污、却因兴奋而光彩焕发的脸上,落在孩子们眼中那毫无杂质、清澈见底的快乐光芒里。脸上因剧痛和极度警惕而绷紧的冷硬线条,如同被无形的暖流冲刷,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柔和下来,松弛下来。

他缓缓松开了那只紧握着酒壶、指节发白的手,任由那烈酒带来的灼热与虚假的力量感在胃里继续翻腾。空出来的那只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温柔,轻轻伸了过去。粗糙的、带着薄茧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小丫头温热柔软的脸蛋,揩去了她鼻尖上沾着的一块小小的泥点。

指尖触碰到的,是鲜活的生命,是凡尘的温度,是这片土地上最朴素也最坚韧的生机。这份真实的触感,像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电流,瞬间贯穿了萧遥被天道枷锁勒得伤痕累累、冰冷麻木的神魂,带来一阵奇异的、短暂的抚慰与暖意。

“赢啦?”萧遥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低沉,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那惯常的、带着点懒洋洋笑意的语调重新回到声音里,“嗯,赢得漂亮!咱们忘忧村的小巾帼小英雄,将来定能打遍十里八乡无敌手!”他对着小丫头,也对着她身后那群兴奋的小家伙,竖起了一个脏兮兮的大拇指,用力晃了晃。

小丫头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蛋更红了,咯咯笑着,一把将怀里的草球塞到旁边刚爬起来、还有点发懵的狗娃怀里,然后拉起弟弟妹妹的小手,像一群快乐的小鸟,又呼啦啦地跑开了,继续在越来越暗的天光下、在散发着青草与野花气息的空地上追逐嬉闹。那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穿透沉沉的暮霭,在宁静的山谷里回荡不息。

萧遥的目光追随着孩子们奔跑跳跃的小小身影,看着他们在青草与野花间灵活地穿梭,小小的身躯被暮色勾勒出模糊却充满活力的剪影。那份毫无保留的、蓬勃的生命力,像无声而温暖的溪流,一遍遍冲刷着他心湖底处那厚重的冰寒与沉重。这平凡的炊烟,这琐碎的日常,这泥土草木的微腥,这烈酒的辛辣,还有这些孩子脸上纯真无邪、不知愁为何物的灿烂笑容……这一切,都是他在混沌海那永恒的混乱、湮灭与绝望中挣扎沉沦时,连在梦境最深处都不敢奢望的甘泉。

他是用命,用几乎魂飞魄散的代价,才从那条充斥着毁灭与绝望的冥河里挣扎着爬上了岸,才偷来了这片刻的、戴着沉重枷锁的喘息之地。纵然头顶悬着随时会斩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脚下踩着无形的、淬满剧毒的刀尖,他也要贪婪地、用力地抓住这偷来的时光,深深地、深深地呼吸这带着泥土腥甜和草木清香的凡尘气息。

萧遥重新拿起那沉重的陶酒壶,仰起头,又狠狠地灌了一大口!这一次,那滚烫的、如同熔岩般的“烧刀子”滑过喉咙,带来的灼烧般的剧痛似乎不再那么难以忍受。那狂暴的、劣质的灼热感,仿佛化作了一股支撑着这残破躯壳继续站立的滚烫力量,汹涌地对抗着身体里无处不在的虚弱和神魂深处那永恒冰冷的枷锁重压。他倚靠着身后粗糙硌人的老槐树,微微仰起头,目光再次投向西方天际的尽头。

那片淡灰色的、如同旧棉絮般的云絮,在彻底沉入墨黑的夜幕背景之下,其边缘那原本模糊的淡灰色,竟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生铁淬火冷却后的沉甸甸的青灰冷硬质感!云层内部,那些细微到极致的惨白色电光,游走滋生的速度,仿佛在无声无息中又加快了一丝!每一次那电光极其短暂地明灭闪烁,都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在萧遥的神魂感知中,将那云层的轮廓勾勒得更加清晰,更加致密,更加充满毁灭性的气息!它静静地悬在那里,像一块烙印在夜幕上的丑陋疤痕,更像一只缓缓睁开、冰冷无情地注视着下方山谷、注视着老槐树下那个身影的——天道之眼!

混沌欺天石在头顶散发着微弱而恒定的灰蒙光晕,如同最后一道脆弱的堤坝,隔绝着那片雷云所代表的、足以将他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除的毁灭气息。但萧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堤坝并非坚不可摧。方才那刹那的黯淡和天道意志那冰冷彻骨的扫描,就是最严厉、最直接的警告!他的力量被死死禁锢,如同被锁链捆缚的困兽。每一次动用,哪怕再微小,哪怕只是弹飞一粒石子,都是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跳舞,都在消耗着这屏障赖以存在的、本就微薄至极的“润滑”之力。一旦这屏障失效,或者他造成的所谓“秩序失衡”超过了某个被冰冷计算好的阈值,头顶那片看似无害的云,瞬间就会化作倾泻而下的、毁灭一切的混沌雷霆之海!将他,连同他脚下这片暂时收容他的土地,彻底从这个世界上“修整”掉,不留一丝痕迹!

枷锁沉重如太古神山!

前路黑暗如无底深渊!

“……”萧遥望着天边那片在墨黑夜幕下愈发显得凝实、沉重的雷云烙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身沾满尘土、掩盖着无数新旧伤痕的破旧青灰布袍,感受着肋下旧伤如同呼吸般存在的隐痛,更清晰地感知着神魂深处那两道冰冷烙印带来的、永恒不散的重压。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弧度,缓缓地、缓缓地在他沾着酒渍和些许泥污的嘴角扯开。

那笑容里,混杂着太多太多。有面对既定宿命的深深无奈,有对这具残躯与沉重枷锁的疲惫认命,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荒谬的、如同长途跋涉后倒在路边的旅人般的极致倦怠。

然而,就在这无奈、认命与极致倦怠的最深处,在那被天道枷锁层层封锁、几乎要彻底冰封死寂的心湖最底处,却悄然翻涌起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那并非对毁灭的恐惧,而是一种深埋于骨髓之中、历经无数次绝境磨砺也未曾彻底熄灭的……对未知挑战的、近乎本能的……期待?

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只求一隅偏安、混吃等死的余烬村闲汉。混沌海的漂流,与天道的直面博弈,在生死绝境中无数次挣扎求生……这些经历,如同最狂暴的天地熔炉,早已将他从里到外彻底重塑!纵然枷锁缠身,纵然前路荆棘密布、步步杀机,甚至可能直通那终极的毁灭深渊!但那深渊本身,或许也蕴藏着打破宿命、挣脱枷锁、向那至高存在挥出拳头的一线渺茫生机!那江湖上悄然流传的“补天术”残篇,那即将开启的、必然搅动天下风云的上古秘境……不正是这看似死局之中,唯一的、充满了凶险与诱惑的变数吗?

这念头如同黑暗中迸溅出的一点火星,在冰冷沉重的枷锁下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带着灼热的温度。但随即,就被更深的警惕、更冷酷的理智和那无处不在的天道监控感死死地压了下去。利用?谈何容易!一步踏错,便是形神俱灭,万劫不复!可是……可是!这念头一旦生出,就如同野草,在心底疯长。总比……总比在这看似安宁的忘忧村中,在欺天石那日渐衰微的光芒庇护下,日复一日地等待着天罚降临,等待着力量在永恒禁锢中慢慢枯竭,等待着那注定的、冰冷的“终极修正”,要强上千百倍!

就在这时!

“汪!呜——汪汪汪!”

一阵急促、狂躁、充满了巨大恐惧和威胁意味的犬吠声,猛地从村口土路的方向传来,瞬间撕破了暮色下的宁静!

是村东头王寡妇家养的那条老黄狗!这平日里温顺得近乎木讷的老狗,此刻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疯兽!它没有像往常那样摇着尾巴凑向嬉闹的孩童,而是停在离老槐树十几步远的土路中央,四肢微屈,身体紧绷如弓,颈背和脊梁上的黄毛根根炸起!它浑浊的老眼死死地、充满恐惧地瞪视着西边的天空——正是那片凝实雷云的方向!

“呜……呜汪汪!嗷——呜!”老黄狗喉咙里滚动着低沉压抑、如同哭泣般的呜咽,声音里充满了动物最原始、最本能的巨大恐惧!它尾巴紧紧夹在两条后腿之间,整个身体都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仿佛感知到了某种令它灵魂都为之崩裂的灭顶恐怖,正在那片它永远无法理解的沉沉暮色天际,悄然凝聚、壮大、逼近!它想逃,巨大的恐惧却让它四肢发软,只能徒劳地朝着那片带来死亡预感的天空,发出绝望而凄厉的咆哮!

这无声却比任何警钟都更刺耳的预警,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萧遥的心上,将他最后一丝残存的侥幸彻底粉碎!

他脸上那点因孩童而勉强维持的柔和笑意,如同被寒风吹散的雾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变得幽深如古井,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万年玄冰。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群还在忘我追逐、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毫无所知的孩童——他们的笑声依旧清脆,身影在昏暗中跳跃。目光又缓缓扫过整个宁静祥和的忘忧村:王寡妇家低矮的院墙在暮色中沉默;老张头那飘着烈酒气味的简陋铺子窗口透出昏黄的油灯光;老孙头家门前那棵挂满枯藤的老枣树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他扶着老槐树粗糙硌手的树干,缓缓地、一寸寸地站直了身体。全身的骨骼和旧伤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肋下的刺痛如同毒蛇噬咬,但他站得很稳,如同一杆插进泥土深处的标枪。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彻底湮灭,浓重的暮色温柔而迅速地拥抱了整个山谷。老槐树巨大的枝桠在昏暗中伸展,如同凝固的、沉默的巨人手臂。

萧遥弯下腰,将手中那只还带着一丝余温的陶酒壶,轻轻地、稳稳地放在了老槐树虬结隆起的巨大树根旁。烈酒那辛辣刺鼻的气息,还在壶口周围淡淡萦绕。

他直起身,手伸进怀里那件破旧青灰布袍的内袋,摸索了片刻。再拿出来时,掌心摊开,里面不再是往日随手捡来、沾着泥巴用来糊弄酒钱的鹅卵石。而是几枚真正的、在沉沉的暮色里也自然流转着温润、内敛、充满生机的乳白色光晕的灵石。每一枚都蕴含着精纯而平和的天地灵气,触手温润,是修真界最基础的硬通货,也是这穷苦山村凡人眼中真正的“仙家宝物”。

萧遥的目光在这几枚灵石上停留了一瞬,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温和力量。然后,他弯下腰,将它们一枚一枚,轻轻地、整整齐齐地放在了老槐树下那块被村人长年累月坐得光滑如镜的青石板上——那是明日清晨,老张头一定会来坐着抽旱烟、盘算一天营生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望了一眼暮色中忘忧村模糊而安宁的轮廓,望向孩童们嬉闹声传来的方向——笑声在夜色中显得更加清脆悦耳。目光缓缓抬起,穿透沉沉的暮霭,投向西方天际那片凝实得如同生铁烙印、内部电光无声滋长的恐怖雷云,投向更遥远、更黑暗的地平线之外——在那里,他的神魂似乎能隐约感知到,一股巨大的空间波动正在酝酿,如同沉睡的火山即将喷发!

嘴角,最终定格成一个复杂难言、包含了万语千言的弧度。无奈,认命,极致的疲惫……还有那深藏于枷锁之下、被宿命和未知挑战重新点燃的、如同风中残烛却倔强不熄的——期待。

“啧,”一声轻叹,如同梦呓,又似告别,在浓重的暮色里低低响起,“这清闲日子……怕是又要到头咯。”

晚风带着山谷深处夜露的凉意,拂过老槐树沙沙作响的叶子,卷起地上的几片枯黄落叶,也卷走了这声低语,消散在苍茫四合的暮色之中,再无痕迹。

萧遥的身影,不再有丝毫停留与眷恋,转过了老槐树那需数人合抱的虬结树干。那袭破旧的青灰色布袍,仿佛本身就融入了这越来越深的暮色。他迈开脚步,沉稳地踏上了通往村外、蜿蜒没入前方幽深山林的小路。脚步踩在松软的泥土和碎石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却带着一种山岳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孤绝与沉凝,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未知的黑暗。浓重的树影和升腾的夜雾很快涌来,如同巨兽张开的口,无声无息地便将那身影彻底吞没,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老槐树下,只剩下那只温热的陶酒壶,安静地依偎在巨大的树根旁,壶口不再逸散酒气。青石板上,几枚温润的灵石在深沉的夜色里,散发着柔和而坚定的乳白色微光,如同凝固的星辰,又像是过客留下的无声箴言。

暮色彻底吞没山谷。忘忧村陷入沉睡般的寂静,只有几声零星的、不安的犬吠在远处响起,很快又平息。村童们早已被各自大人唤回家中,炊烟散尽,窗户里透出的零星灯火如同散落大地的星子,温暖而脆弱。村口的空地重归空旷,方才的喧闹嬉戏,仿佛只是夜幕降临前的一场短暂幻梦。

更远处,在凡人目力与感知绝难企及的西方天际尽头,那片沉甸甸如同生铁淬火烙印的雷云,其边缘的青灰冷硬在纯粹的墨黑夜幕下,反而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金属质感。云层深处,那些细微的惨白色电光游走滋生的速度,似乎又加快了一分,每一次无声的明灭,都短暂地勾勒出内部更加致密、更加充满毁灭性力量的脉络。它无声地悬浮着,积蓄着,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记录着下方蝼蚁的挣扎;又像一个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最终触碰那根致命的红线。

而在这片雷云所覆盖的、极其遥远的大地彼端,在层峦叠嶂、人迹罕至的古老群山最深处——

轰!!!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色彩

天才小说推荐阅读:武神破空武灵圣尊不羁邪神我只想安静的打游戏收养幼小女帝,我当面被男主杀害比老祖数量?我最擅长了!凌天至尊极道铁拳高万丈仙道我为主天之炽之神圣帝国行走的天道润入江湖傲剑天穹斗罗之全职神枪手武破九霄叶辰孙怡夏若雪天下第一剑圣垂钓之神从神话开始,逼疯易小川许你一方净土气哭,穿成真千金还要跟反派假装恩爱我有一本属性天书至尊箭神自然之剑龙魂双生吞仙修罗美兽成灾:最渣召唤兽神徒弟个个想造反地球原来是监狱天道清理工,天选打工人最强小医仙我棺中成神,竟然有人来刨我坟?妖孽娘亲带崽虐渣,轰动九天了高武:悟性超绝,我真的出息了!皇朝争霸!开局八百影密卫从人世间开始穿越不败升级这个火影不热血破万山穿书大佬在修仙界兴风作浪万界剑系统永续之镜变强,和狐妖师尊双修开始穿越长生仙族,我竟是道子太古魔体带八大恶魔,征服异界魔后逆袭攻略南院都是神经病!!神魔天尊陆压后传之洪荒杀劫
天才小说搜藏榜:顶流闺女四岁半,她被全国观众团宠了荒野大镖客之西部神枪手我的肉真不好吃引神决骑砍霸主志歌武新纪元骷髅主宰洪荒:莽撞有奖励,大力出奇迹他是我的海她是我的星小虎哥的虚拟人生篡命铜钱吃错药的仙王我的小萌娃斗罗大陆3龙王传说废物赘婿被休,诸天圣女疯狂了全民庇护所,开局融合剑圣模板楼上楼下修仙模拟千万次:我横推当世,镇压万古我加载了猎奇游戏历劫神妃阴阳鬼诀综合影视从小欢喜开始攻略琴师木叶之绝世无双万古最强病公子九龙夺嫡:我有一个人生模拟器凰后请开恩从剑宗杂役开始签到成为无敌剑仙剑域神王刀剑战神程序员转行去修仙一首劝学诗,我成儒道标杆了我在凡人修仙美漫之光属性不够所以全点悟性了崩坏星河傲娇双宝:总裁的神秘宠妻灵赘重归Pk时代前沿天渊地球疯狗出笼记洛兰领主叫我无名我加载了火影游戏温暖的骸骨醉了世竹马专宠:腹黑小青梅赵长河洛七全文免费阅读小说萌妃志觉醒前世记忆,以天帝修为赴三年之约
天才小说最新小说:谶龙系统带我制霸全宇宙云中弑仙录杀敌涨经验,我从此刻开始无敌身为创世神的我,竟被认作邪神!多元宇宙记录册:无尽记录与收纳独断万古,从轩辕帝族开始!命书之主:开局被天道拉黑重生梦中惊坐起,魔尊竟是我自己穿越成蛇:我的娘子白素贞逆境寻光让你当血奴,没让你觉醒成帝念灵无双麻辣修仙:系统带飞的无厘头修仙当渐冻症患者穿越异世重生神级签到系统开局签到混沌神体神级半仙闯江湖白清禾的坎坷仙途我的女号不可能这么强!人在北美兼职鬼差穿越至魔法世界,不好意思我魔免流氓法爷桀桀桀,妖魔别跑,助我修行提前登录,开局皇朝npc世孙烬雪江湖之天墟劫开局创建杀手组织我背靠天府我在诡异世界有间道观玄门超度第一神,他们求我当个人楚墟龙谶:荆楚秘藏寂灭玄道从三国开始MC修仙武天陨石砸出的超神之路重生:我成了魔宗弃徒洪荒:神级兑换系统,我当奸商了殡仪馆守灯人:午夜规则怪谈天赋不行拿命来拼师妹别跑了,女主后宫全找上你了开局契约SSS寻宝鼠,女帝为我杀疯了星河守护者:麻瓜崛起风醉斜阳全球:没功法的我自创功法混沌祖骨:我从绝渊归来让贤天道无私情诡异横行,我靠香火成就至圣我在修仙界卖货九绝天棺太古混沌锤当咸鱼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