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给我腾地之后,我就坐到了崔恕的身边。
崔恕写字时神情一向专注,我很爱看。
我见他之后又陆续写了些别的,一个个看下来,居然都是些灯谜,就问道:
“阿恕,人家小孩是拜托你来写吉祥话的,你写这些灯谜做什么?”
崔恕挑挑眉,满不在乎道:“吉祥话已经写过了,现在我要写些我自己想写的东西了。”
哈哈。
没想到时至今日,在历经了那么多次的死亡之后,我的少年郎身上依然还有点自己的小脾气。
但我不在乎,我爱这个人,便会爱他的一切,于是就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道:“所以,你想写的就是灯谜?你是想在游神会当晚玩猜灯谜吗?”
崔恕摇了摇头。
“不是。”
“是因为你想玩猜灯谜。”
“你还记得吗,栀栀?在我们小时候,你说想出宫过元宵节,去逛花灯会,猜灯谜,夺魁首。”
“但那天我没有邀请你,你为此等了整整一天。”
我立刻就啊了一声。
“啊?你原来知道我等你一整天啊?”
“我是谁?我们俩从小就在一起,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那你还不邀请我?”
“因为那时我们的婚事还没定下来,如果擅自邀请你,你的名声会不好听的。”
说真的,这个答案让我十分意外。
我没想到崔恕从小就会是这么个老气横秋的人。
可我一听就笑了。
因为崔恕到现在为止,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我坐在崔恕旁边,托腮看他继续走比龙蛇,等过了一会儿,就听崔恕又说道:
“之前我总在想,如果在没订婚前我没法带你去花灯会,那就等婚后再带你去花灯会。”
“可我没想到,婚后每年灯节我又不在,一直这样拖来拖去,也许要把我们俩都拖老了才能圆满。”
“所以现在,我不想再拖了。”
“既然他们要办游神会,那我就单独找个场地,给你办个花灯会。”
我笑眯眯的敲敲崔恕的头:“用泥水糊的花灯的花灯会?”
崔恕放下笔,吹干一直灯笼上刚写的字,然后把灯笼举起来,放到我勉强任我左右观赏一番,道:
“笔墨丹青,何来泥水之说?”
我看了看,崔恕一手笔墨确实漂亮。
可我再仔细看了看,却发现灯笼上的灯谜我都会,都是我以前在府中看话本时看到的,还和崔恕说过。
比如说什么对仗的,如:视而不见兄来到,伊人不见到亭中,择日排宴。
这道谜题,每句话都是一个题,拆解开来,答案分别是:祝,君,安。
连在一起,便是祝君安。
当时我看见,就觉得这个寓意特别好,就和崔恕说我要把它记下来,等以后去元宵节上用。
这只是我的随口一提。
没想到崔恕却铭记于心。
我有点感动,而且我这人的一大毛病就是一感动就没话说。
于是,为了没话找话,我只好对崔恕说:
“阿恕,你写的这些灯谜我都会猜,那这还算什么花灯会?”
“可你不是说要拿魁首吗?那我把你会猜的灯谜都写上,这样你早知道答案,早早就能答完拿第一了。”
只是,我们这边正说着,气氛也正好,林枝枝却突然从对面粥棚放下东西走了过来。
我见她表情泰然且温柔,见到崔恕,先是一笑,然后才看着我坐的那个空位,道:
“王爷,请问我能在这里坐一下,休息一会儿吗?”
小孩子们见林枝枝来,纷纷开心的不行,甚至一个个都在起哄,让林枝枝赶紧坐。
我知道,在孩子们的眼中,林枝枝才是崔恕的另一半,所以他们才会认真的为林枝枝和崔恕编写童谣,并且广为传唱。
而我。
我只是个不存在的人罢了。
他们看不见我,甚至不知道我。
这就导致崔恕刚才把身边作为空出来的行为,显得尤其像是特意给林枝枝留座位。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哪个孩子突然在边上笑了声,道:
“原来王爷的爱人真的是明珠县主!太好咯!明珠县主要嫁给宁王殿下咯!县主姐姐快坐,这是王爷特意留给你的位置呢!”
林枝枝听到这话,脸就一红,望向崔恕的表情也有点羞怯。
“那我便在此先行谢过王爷了。”
林枝枝说,随后迈开腿,一脚即将跨到门槛的边上。
我别无他法,并不喜欢被别人穿透魂体或是我去穿透别人身体的行为,就只能站起身,拍拍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故作不经意道:
“啊那什么,我还是比较喜欢坐在高的地方,阿恕,这里你们就先……”
只是,我话音还未落。
崔恕却一把伸手,狠狠摩擦过地面,顿时,他掌心被粗砺石子划出血痕,鲜血流出,成为我们两人得以触碰的媒介。
崔恕猛的拉住我,让我坐了下来。
“走什么走。”
“这个位置就是给你的。”
“不是给林枝枝的那个‘枝枝’,而是给魏栀的那个‘栀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