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京并不想要宁言的命,所以他只掂量了一半。
在多次的心理催眠无效后,他直接选择了药物抹除记忆的方式。
好处是抹的比较干净,坏处是抹的太干净,以及抹的不太均匀不太受控。
药物在不同人身上产生出的效果不同,不同剂量对不同人造成的影响更是不同,且临床试验的例子极少。
如果在使用过程中出现意外,甚至连可以参考的解决方案都没有。
到时候就是活生生的为人类医学做贡献的小白鼠。
顾九京在经过三秒钟的思考过后,毫不犹豫地对宁言使用了药物催眠,然后对被他带回京城的喻承白,使用了更为缓和的渗透式催眠方式。
一个是下猛药,一个是药都不下。
最后,伤好之后被送回到伊洛克庄园的宁言,开始了三天两头的记忆混沌。
不是忘记这个就是忘记那个。
庄园里的佣人们忙的焦头烂额,天天问那位把他们太太送回来的医生,问他是怎么回事,怎么太太现在整天颠三倒四的。
医生说没事,太太在小镇上遭遇枪击事件被吓坏了,所以整个人都很迷糊,这是正常现象,不打紧。
终于,在某次失足摔下楼梯的时候,太太不混沌了,也不迷糊了。
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明灵光。
只是,一醒来就跟他们大眼瞪小眼,然后一把掀开被子爬上窗户就要往下跳。
太太他——失忆了。
而此时还在京城的喻承白,更是被他所信任的顾九京用各种无孔不入的渗透式催眠方式,给洗脑的彻彻底底。
该忘的都忘干净了,只记得自己有一个恩爱的妻子,一个乖巧的孩子。
虽然妻子来历不明,虽然妻子形迹可疑,虽然妻子心怀不轨有所图谋,虽然妻子可能是处心积虑接近他利用他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但是没有关系,这些都不重要,他爱他。
他很爱他。
所有这段时间对于宁言,也可以说是对于伊薇的爱,全部都转移到了这位妻子的身上。
脑海里所有不对的地方,不合理的地方,矛盾奇怪冲突怪异的种种,全部被大脑自动抹掉清除以维持心理一致性。
或者美化伤害与痛苦。
于是——
宁言的那些暗杀没有了,有的只是妻子在病床前的悉心照料;
宁言的那些冷言冷语也没有了,有的只是妻子打电话问他要耳环时的撒娇;
宁言整个人都从他这段时间的记忆里消失了,有的只是一个让他爱到忘乎所以的妻子。
喻承白只知道,他很爱他的妻子,非常爱。
伊薇跟宁言,宁言跟伊薇,原本他清楚明白知道是同一个人的事实,在这种长达一个月的潜移默化的洗脑与催眠下,被直接遗忘了。
甚至是改写。
知道变成了不知道。
分得清变成了分不清。
即便后来回到伊洛克庄园,每次见到伊薇觉得跟宁言如此相像时,大脑也会为了维持统一性,将其自我暗示为错觉。
甚至是暗示为一种对妻子的背叛。
这种背叛在后来面对宁言时的每一次心软跟心动,都会如柴添薪愈演愈烈,如火上浇油。
一边想要反抗,一边不自觉堕落。
甘心沉沦,又拼命伸出手想要爬上岸。
明知道不对,却难以控制地向两个人同时靠近,他解释不清楚人为什么会同时爱上两个长得完全不同的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一个耀眼夺目,一个貌不惊人。
一个爱他,一个不肯爱他。
明明是两个怎么看都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却魔怔般觉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至此,一场阴差阳错的错位恋爱,浩浩荡荡地开始了。
喻承白作为一个身边人做错事,他都要抄写经书祷告上苍的超高道德水准的人。
在催眠前,经历了长达多年的爱上弟弟的心理折磨,又在被催眠后,经历了精神出轨背叛妻子同时爱上两个人的二次心理折磨。
伊薇死后催眠失效,一点点捋清楚思路的喻承白是真要疯了。
最后绑架囚禁强行占有宁言,是他一疯到底的破罐子破摔。
疯完后发现,原来强扭的瓜不但解渴,还甜的要命。
至此,喻承白的多年纠结,在尝到甜头后,一朝溃散瓦解。
……
“你信吗?”
全部说完后,宁言转头看向身边的喻黎,喻黎已经不像刚回来时那样活泼了。
他烂泥似的靠在椅子上,神情麻木呆滞,一副忘了该怎么说话的样子。
宁言理解他此刻的状态,因为今天喻承白跟他说完这些事后,他的表情跟现在的喻黎一模一样。
呆滞、麻木、懵逼,怀疑对方是在胡说八道却发现胡说八道的人是喻承白时的震惊后的大脑死机。
听起来很狗血很离谱,但喻承白为了得到他的原谅,编出来这么个理由把锅通通甩给顾九京的这件事,似乎也没多正常。
喻承白可能撒谎,但真不可能胡说八道。
好半天过去,喻黎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我哥会不会为了取得你的原谅欺骗你,但我知道顾九京是真的敢,且有能力干出你刚刚说的那些事情的。”
“所以你觉得喻承白没有撒谎?”
“我觉得我现在应该先给时铭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里,跟谁在一起,问问他知不知道他每天睡觉的时候,旁边都盘着一条毒蛇。”
宁言看见他颤抖着手摸出手机,再颤抖地点开联系人,按了两次才按到时铭的电话。
手机开着免提,铃声在响,没有人接。
喻黎一边重拨,一边碎碎念道:“没事没事,别担心,他跑出来这么久肯定堆了很多活儿没干,工作忙起来不接电话很正常……”
宁言立即说:“我不担心。”
喻黎愣了下,看着他道:“我是在跟我自己说。”
“……”
终于,打了三次后,时铭的手机终于接通了。
喻黎跟宁言同时松了口气,对着电话异口同声地道:“时铭你现在在哪儿呢?顾九京在你旁边吗?”
“不在。”对面笑着道,“顾九京不在,时铭也不在。这里只有我,你们是在找我吗?”
喻黎:“???”
宁言:“???”
两人同时起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放大的瞳孔里,看到了满脸惊恐的自己的脸。
好一会儿,喻黎才看着宁言,失声道:“对面怎么会是你的声音?!”
宁言的表情没比他好到哪里去,震惊、懵逼、恐怖、毛骨悚然……
很快,对面那个人又开口了,连笑起来的嗓音语调都跟宁言一模一样:“怎么不说话了?K,刚刚那个是你在京城的好朋友吗?”
“?”
“!”
喻黎跟宁言再次同时睁大眼睛。
不等喻黎发出疑问,宁言皱着眉,神情严肃,忽然道:“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