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雨里骤然炸开声闷雷。
赵铁柱刚把最后半块酱牛肉塞进嘴里,油亮的手指头还停在络腮胡上。
训练场东北角的沙袋突然爆成齑粉,掀起的黄沙扑了王家三少爷满脸金粉——他正举着寻龙幡要给新收的徒弟画护身符。
\"这他娘比过年放的二踢脚还响!\"赵铁柱抄起靠在墙根的枣木棍就往场外冲,裤腰带上别着的五帝钱叮当乱响。
他鞋底刚沾到青石板,西北风裹着腥气糊了众人满脸。
整条街的槐树都在簌簌发抖,墨绿叶片打着旋儿往天上卷,活像倒流的暴雨。
崔无咎的罗盘指针疯转三圈,\"咔\"地崩飞了卯榫。
这位惯常板着脸的刑侦队长突然扯开领带,露出锁骨下方用朱砂画的微型八卦阵:\"能量峰值超量程了,老青你带新人退到震位!\"
青鸾反手摘下盘发的翡翠簪子,簪头雕的貔貅嘴里啪嗒掉出颗黑曜石。
石头滚到王家三少爷脚边突然炸成八瓣,碎末自动排列成个残缺的卦象。\"坎水遇离火,\"她捻着簪子在卦象上添了道裂痕,\"铁柱哥别硬碰硬!\"
话音未落,赵铁柱的枣木棍已经抡出破风声。
退伍军人古铜色的胳膊上青筋暴起,棍头扫过之处竟隐隐现出虎头虚影。
那团裹着黑雾的邪影被砸得凹陷进去,却发出锯木头般的怪笑,雾气里伸出三条裹着鳞片的触须,闪电般缠上他腰腹。
\"接着!\"小北腕间的龙翼纹突然展开半米宽,金红纹路里飞出片羽毛。
那羽毛沾到枣木棍瞬间燃起幽蓝火焰,烧得触须滋滋冒油。
姑娘在空中鹞子翻身,绣着北斗七星的帆布鞋底\"啪\"地踩中邪影天灵盖,鞋跟竟弹出截桃木钉。
邪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周身黑雾暴涨。
王家三少爷的寻龙幡突然自动展开,暗金幡面上浮出条残缺龙影,张嘴就把三成黑雾吞进肚。
年轻家主脸色煞白,袖口滑出枚青铜铃铛摇得急如骤雨:\"这玩意在吸地脉阴气!\"
问天始终站在青铜鼎旁没挪步。
玄色唐装下摆无风自动,锁骨处的鳞片已经蔓延到颈侧。
他左手掐着子午诀按在鼎腹饕餮纹上,右手并指如刀凌空画符,每道金纹没入地面,整条街的青石板就跟着脉动一次。
\"坤位,七寸。\"他突然开口。
崔无咎正用判官笔在掌心重画禁制,闻言猛地甩出三枚乾隆通宝。
铜钱呈品字形钉入东南墙角,地面顿时浮出蛛网状的金线。
邪影正要扑向小北的动作突然僵住,腹部位置的金线剧烈颤动,露出巴掌大的破绽。
赵铁柱吐掉嘴里咬断的半截触须,枣木棍带着虎啸捅进破绽。
这次实打实捅到了东西,棍身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退伍军人却脸色骤变:\"操!
这手感像捅了袋水泥!\"
青鸾的翡翠簪子突然发出蜂鸣。
她疾退两步扯断颈间红绳,坠着的琥珀里封着的蜈蚣活过来似的扭动:\"当家的,这东西是...\"
\"阴傀尸胎。\"问天终于动了。
他踏着满地槐花走向战场,每一步都精准踩在罗盘震位。
玄色布鞋碾过的地方,青石板下渗出汩汩清泉,转眼汇成个太极图案。\"墨九卿倒是舍得下本钱。\"他嗤笑一声,指尖夹着的龙鳞令突然扎进自己锁骨鳞片。
猩红血珠滴入太极图的瞬间,整条街的地脉发出龙吟般的轰鸣。
邪影腹腔突然鼓起个肉瘤,隐约可见半张人脸在皮下蠕动。
小北趁机甩出三枚五铢钱,钱币嵌入肉瘤组成个倒三角,滋啦一声腾起白烟。
\"退!\"问天厉喝时袖中飞出九枚龟甲,在空中拼成个镂空的钟罩。
几乎同时,邪影周身炸开千百根骨刺,最长的差点捅穿王家三少爷的右肩。
赵铁柱的枣木棍断成三截,其中一截擦着崔无咎耳朵飞过,钉进青砖墙两寸深。
玉面判官终于画完最后一笔禁制。
他拍向地面的手掌泛起青光,方圆十米内的槐树突然垂下枝条,像无数只手抓住邪影四肢。
老猿不知从哪搬来个石臼,闷头砸了十三下,硬生生把邪影捶进地砖半尺深。
问天突然按住心口单膝跪地。
颈侧鳞片已经爬上耳后,在阳光下泛着病态的珍珠光泽。
他咬破舌尖喷出口血雾,血珠悬在空中凝成个\"镇\"字,啪地拍在邪影天灵盖。
那怪物发出最后一声尖啸,化作滩腥臭的黑水渗入地缝。
小北落地时帆布鞋底冒着青烟,龙翼纹蔫巴巴地缩回腕间。
她正要扶问天,却被对方袖中震出的气劲逼退三步。\"西南巷角第三棵槐树,\"问天撑着青铜鼎站起来,指腹抹去唇边血迹,\"树洞里应该还剩半截傀儡符。\"
崔无咎的罗盘突然垂直立起,指针直指西北。
在场所有人都听见那声轻笑,像是有人用指甲刮过生锈的铜镜,又像是夜枭啄食腐肉时发出的响动。
整条街的槐树同时落下最后一批白花,纷纷扬扬遮住了某个屋檐残破的飞角。
槐树枝桠间忽然飘落片染血的符纸,墨九卿倚在三百米外的茶楼飞檐上,指尖缠绕的傀儡丝泛着尸油冷光。
他眯眼数着守龙盟众人踉跄的脚步,喉间滚出两声夜枭似的笑,袖中纸人符咒簌簌作响。
\"当家的!\"小北的帆布鞋底突然冒出青烟,她踉跄着扯下脖子挂的六壬盘扣在掌心。
龙翼纹黯淡的皮肤下渗出细密血珠,在罗盘刻痕里凝成条游动的赤蛇:\"地脉在倒流!\"
问天颈侧鳞片已爬上耳垂,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他屈指弹飞沾血的龙鳞令,令牌在半空炸成九道金芒,钉入街道四角的古井。\"西北巽位,七步。\"说话时他右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青铜鼎饕餮纹蜿蜒出符咒雏形。
崔无咎突然扯开西装前襟,露出胸腹间用朱砂刺的二十八星宿图。
判官笔蘸着舌尖血在星图疾走,每点亮一颗星辰,街边的槐树就多爆开一朵白花。
第七颗天枢星亮起时,赵铁柱的断棍突然迸出虎啸,退伍军人顺势将半截枣木捅进邪影裂开的腹腔。
\"当心反噬!\"青鸾的翡翠簪子突然裂成两截,簪芯滚出粒裹着香灰的舍利。
她将舍利拍进王家三少爷的寻龙幡,暗金龙影瞬间膨胀三倍,龙须缠住邪影脖颈狠命撕扯。
年轻家主咬破中指在幡面画血咒,青铜铃铛在腰间炸成碎片。
邪影腹腔内的人脸突然睁开双眼,瞳孔里映出墨九卿冷笑的脸。
整条街的青石板同时翘起边角,砖缝里涌出粘稠黑雾。
问天闷哼着按住左胸,锁骨鳞片竟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底下猩红的血肉。
他甩袖震飞三枚五铢钱,铜钱嵌入地砖组成个歪斜的困龙阵。
\"退到坎位!\"老猿突然扛着石臼撞开王家三少爷,石臼里封着的守陵土泼了邪影满头。
退伍军人趁机抡圆断棍砸中那张人脸,虎头虚影却像咬到烙铁般嘶吼消散。
赵铁柱被反震力掀翻在地,裤腰带上的五帝钱叮叮当当散落一地。
玉面判官突然甩出整串大五帝钱,铜钱在空中结成锁链缠住邪影右臂。
他靴跟碾碎三块地砖,判官笔在碎砖上画出雷部符咒:\"问天先生,震位地脉...\"
\"被换了芯。\"问天咳着血沫轻笑,玄色唐装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并指划开腕间血管,血水浇在青铜鼎上腾起三尺青烟。
鼎腹饕餮纹活过来似的张开巨口,将整条街的黑雾鲸吞入腹。
邪影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周身骨刺暴雨般射向众人。
小北的龙翼纹突然展开成盾,金红纹路里浮出片逆鳞虚影。
骨刺撞上鳞片爆出火星,却在离崔无咎咽喉半寸处凝滞。
姑娘单膝跪地呕出口血,腕间纹路竟开始逆向生长:\"它...它在吞食龙脉怨气!\"
三百米外茶楼顶上,墨九卿把玩着截槐木傀儡,木偶脸上用尸油画着守龙盟众人的生辰八字。
他屈指弹飞傀儡左臂,街边槐树突然甩出枝条缠住赵铁柱脚踝。
退伍军人怒吼着扯断树藤,断口处喷出的汁液竟猩红如血。
问天突然跺脚震碎七块地砖,碎石悬浮成北斗阵型。
他咬破舌尖喷出精血,血雾裹着碎石化作赤色流星,接连洞穿邪影周身要害。
当第七颗碎石击中邪影天灵盖时,整条街的古井同时发出悲鸣,井水倒灌形成九道水龙卷。
\"就是现在!\"青鸾甩出琥珀吊坠,封在其中的百年蜈蚣破壳而出,顺着邪影眼眶钻入颅内。
王家三少爷的寻龙幡猎猎作响,龙影缠着水龙卷绞住怪物脖颈。
玉面判官甩出八枚龟甲镇住八方,老猿抡着石臼砸出最后一击。
邪影炸开的瞬间,整条街的槐树齐刷刷拦腰折断。
墨九卿手中的槐木傀儡突然自燃,他冷笑着碾碎灰烬,身影化作纸人消散在夜风中。
守龙盟众人还未来得及喘息,脚下地砖突然传来令人牙酸的裂响。
问天撑着青铜鼎踉跄起身,瞳孔里金芒忽明忽暗。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发抖,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地,竟在青石板上灼出焦黑孔洞。
小北腕间的龙翼纹突然剧烈抽搐,金红纹路里渗出丝黑气。
\"当家的,地砖缝...\"赵铁柱话没说完就被震翻在地。
他沾着酱牛肉渣的手指摸到地缝边缘,黏腻的触感让这个铁汉瞬间白了脸——裂缝里渗出的根本不是地下水,而是裹着尸臭的黑雾。
崔无咎的罗盘在掌心疯狂打转,二十八星宿图上的朱砂开始片片剥落。
玉面判官突然撕开衬衫下摆,用判官笔在背上疾书镇煞咒,笔锋却在地面第三次震动时歪出险峻的折角。
整条街的残存槐树突然同时爆浆,乳白汁液溅到青鸾的翡翠簪子上竟腐蚀出焦痕。
老猿闷哼着举起石臼要砸,却发现地砖缝隙里伸出无数苍白指骨。
王家三少爷的寻龙幡无风自燃,暗金龙影在火光中发出哀鸣。
问天突然按住心口单膝跪地,脖颈鳞片已蔓延至下颚。
他染血的指尖深深抠进地缝,却在触及黑雾的瞬间被烫出白骨。
三百米外某处屋檐传来瓦片碎裂声,似有巨物在阴影里舒展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