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漪恍然惊觉,裴司堰高高在上,却好似在讨好她。
或许他确实也动了几分真心。
就算不多,也绝非玩玩。
窦文漪迎着他灼热的眸光,语气平静而坚定,
“殿下,我不是不信你,而是我没有倚仗,我不想任人宰割,我只想多条后路而已。一直以来,我希望自己能成为殿下的股肱之臣。”
“翼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才是我毕生所求!”
裴司堰陡地握住她的柔软的手,小心翼翼,轻柔地与之十指相扣,“漪儿,既然你的所求,我已经知晓。那我的秘密,你也应当知道。”
窦文漪下意识摇头,她不想知道,她已经知道他太多秘密了!
可下一刻,裴司堰清冷低哑的嗓音全部落入她的耳朵。
“穆宗皇帝之所以会忌惮逆王案,是因为我的母后原本是钦定的贤王妃,眼看他们都快大婚了,贤王却骤然离世,你说巧不巧?”
“贤王的死的确跟他有关,他一边觊觎自己的长嫂,一边又痛下杀手暗害贤王,最后还能继承大位,心性狡诈,品性卑劣,他哪里配登基称帝?”
“他的兄弟们如何服气?所以才有了逆王案......”
窦文漪脸色顿时煞白,他怎么能自爆家丑呢,这些皇家秘辛,她如何听得?
温皇后风华绝代,姜贵人就是凭着那张酷似她的脸才得了穆宗皇帝的恩宠,如此推断,穆宗皇帝是挚爱温皇后的,越是挚爱,越是希望得到回应,所以,因爱生恨?
最后还将人囚在冷宫,折磨死了?
他从小夹在这样一对父母中间,要经历多少磨难,猜忌,揣测可想而知,所以他才会变得喜怒无常,性情暴戾。
窦文漪忍不住有一丝心疼他,或许他只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做他情绪的宣泄口,肆无忌惮地倾述?
裴司堰幽深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有些漂浮,自嘲地轻笑起来,
“你说,男人的妒火是不是可以毁天灭地?他明明最爱的是她,两人成亲后,同床异梦,活得跟生死仇敌一般,所以,我以前觉得情爱虚无缥缈,没有任何意义。”
当初在寺庙里,她被歹人掳走,他也只是临时起意,顺手救下了她,后来因为官兵的到来,反倒没有安置好她。
她的父兄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为了名声竟对她大打出手,几乎要逼死她。
而她别无选择,毅然跳水救下了章承安,之后又顺利通过了司药的甄选,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此事若换作其他的女子,恐怕早已被‘名声’所累,被人蚕食殆尽。
之后,她又通过章承泽警示章淑妃,尽管她万分惶恐,还是屡屡帮自己渡过难关,在景仁宫,哪怕冒着被责罚的风险,她也极力拯救姜贵人。
这次又积极筹备米粮、药材.....
她明明这般柔弱,娇小,却坚韧,聪慧,濯濯如皎月,引诱着他,让他难以自持,一步一步深陷。
以至于,他与章承羡的兄弟之情都顾及不上,也想要染指她!
那一刻,他忽然有些懂穆宗皇帝了.....
裴司堰重重地喘着气,胸口压抑着一股钝痛和憋闷,“我们不一样,我们绝不会步他们后尘,我保证!”
窦文漪越听越心寒,他不仅要得到她的人,还要完完整整占据她的心!
男女之事,抛开门第、权势、身份地位之后,无非都求以心换心,可她根本没法回应他的真心。
老天让她重生,不是让她浪费生命的,她明明可以利用预知拯救更多的人,做更多有意义的事,而非一辈子困在后宅,或者东宫成为男人的附属品!
如今回想起来,上一世的她明明身怀绝技,却一颗心都扑在谢归渡身上,被他的母亲薛氏和谢梦瑶,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浪费了太多生命。
折腾了一辈子,到头来一无所有。
反倒是后来,唯有在北狄营帐杀了完颜泰那个狗东西,让她觉得死得其所!
再让她重回内宅,就算是换个地方,进入尊贵无比的东宫,再和那些女人争斗一辈子,又有何意义?
何其可笑?
可是这些话,她哪里敢说,本能地觉得今晚不宜再刺激他。
裴司堰阴鸷的视线牢牢锁住她,“窦文漪,你方才还跟孤论君臣?躺在孤的怀里?论君臣,你觉得合适吗?”
他不能因为她的几句‘花言巧语’,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这般美好的她!
“殿下,你真正倾慕的人不是我,是盛姑娘!”
“窦文漪!”
裴司堰忽地强势起来,用力钳制着她的手,凤眸眈视着她一字一句,“不准再混淆前世今生,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给我乖乖地等着,孤会请旨奉你做太子妃!”
他脑海里忽闪过一个邪恶的想法。
若是让窦茗烟从世间直接消失,他就可以对外宣称,窦文漪才是他的救命恩人,只是窦文漪若是知道此事,又会怪他心狠手辣......
“殿下,不......”
“再说一遍,你的任何理想抱负,孤都可以成全,可你自始至终都只能是我裴司堰的女人,身心我都要!”
窦文漪心口猝然一紧,她不能让他去请旨,她不能嫁入东宫,她必须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哪怕做外室都行!
她往他怀里蹭了蹭,生疏而僵硬地抚摸着他的脸,蓦地亲吻到了他的唇上。
“裴司堰,此生我只是殿下的人,只是你别急,多给我一点时间,我真的有些害怕......”
床榻上一下子静寂无声,裴司堰瞳孔微缩。
黑暗中,他心中那股酸涩和压抑渐渐褪下,灼热的手掌蓦地钳住她的后颈,反客为主,霸道地与那柔软的唇舌纠缠,交织,蹂躏......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她感觉都快窒息了!
“喵,喵,喵!”
踏雪不知从哪里钻了进来,在床榻外虎视眈眈,两条后腿一跃,就跳到了床榻上来,绿得发亮的猫眼直直地看着粘在一处的两人。
窦文漪羞赧推开她,裴司堰抬手一巴掌就朝踏雪打了过去,踏雪灵活地躲开,发出咕噜咕噜不满的叫声。
“姑娘——”
屋外响起扣击的声音。
翠枝的声音急切,“老夫人身子有些不适,你要过去看看吗?”
窦文漪瞪了一眼裴司堰,“要去,我这就起来!”
“要奴婢进来,伺候你穿衣服吗?”
“不......”
她径直下了床榻,慌忙拿起衣袍裹在身上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