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漪敛了敛情绪,急忙起身迎了出去。
陈掌事笑盈盈道,“淑妃娘娘惦记得紧,就叫奴婢接姑娘进宫说说话。”
窦文漪微诧,她已经婉拒了和章承羡的亲事,章家应该明白她的心意。不过章家万事都是章淑妃做主,她肯定也要过问一番。
“敢问掌事,我淑妃娘娘可有提是什么事吗?”
说着,她从袖口处摸出一个锦袋递了过去,里面装着一块莹润的玉佩还有一张银票,陈掌事已帮过她好几次,她早就应该好好感谢她了。
陈掌事眉目含笑,再三推辞,“四姑娘是有福气的人,不必如此见外。”
窦文漪一再坚持,陈掌事才勉为其难地收下,人与人之间从来没有平白无故的好。
陈掌事投桃报李,言语多了几分真切,“娘娘现下最惦记的还是章公子的亲事,待会入了宫,你可要好好解释。”
窦文漪点了点头,果然,章淑妃那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乘上进宫的马车后,她其实还想打听窦茗烟到底受了什么惩罚,可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马车停到宫门,翠枝掀开车帘,就看到宫门不远处停着一辆精贵的金丝楠木马车,而墨羽和另外一个侍卫正守在马车附近。
这时,谢归渡气度不凡,步履匆匆从宫门出来。
翠枝小声提醒,“姑娘,是谢世子!”
窦文漪本已准备下马车,闻言,又坐了回去,上次谢归渡好歹也算救了自己,可她并不想与他碰面,省得彼此都尴尬。
上辈子他是欠自己一命,一命抵一命,他们两人各不相欠,从此就应形同陌路,井水不犯河水。
谢归渡掀开车帘上了马车,窦文漪隐约瞥见车内有一片朱色蟒纹的衣角,顿时对车内之人有了几分猜想。
......
谢归渡撩开袍子坐下,便恭声唤了一句,“殿下,让你久等了。”
马车内,男人懒散随意地坐着,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本棋谱,华贵的袍摆落在锦缎软垫上,一股清幽的檀香,沁人心脾。
裴绍钦面容冷艳俊朗,随意放下书卷,唇角不可察地上扬,“无妨,归渡,我不是说了吗?我们私下不必如此见外。”
“君臣礼数,臣不敢忘。”谢归渡淡淡应道,晦暗的眸光久久停在那道消失在宫门的倩影上。
“窦家四小姐早就到了宫门,她是故意避着你。”睿王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语气颇有些遗憾。
谢归渡回过神来,“下臣不怪她,她不过是受奸人蒙骗,总有一日会回到臣的身边。”
裴绍钦满腹疑惑,沉沉地笑了,“章家不足为惧,想搅合他们的亲事,也绝非难事。只是当初,你们又为何会退亲?”
谢归渡想起裴司堰从中作梗,逼迫他退亲的事,心中就愤恨不已,“是我一时糊涂,没有认清自己的真心,才酿成大错......”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章家卖官鬻爵的事,殿下可有打算了?”
裴绍钦心领神会,颔首笑道,“谢兄,大可放心,快了。”
谢归渡不再言语,他不过是稍微透了点口风给睿王,按照上一世的轨迹,章家满门被抄,他不过是加快了进程,也不算坑害无辜。
没过一会,马车停在西市清风书斋,谢归渡借口要去淘几本古籍,就先行离开了。
直到他走远,睿王身边的侍从才低声开口,“殿下,谢世子好像有所保留。”
裴绍钦沉默片刻,才幽幽道,“忠臣不事二主,他是在试探本王的实力,无妨。”
年初,裴绍钦也曾给定远侯抛过橄榄枝,却被他搪塞过去,他的不表态就是一种婉拒。
未曾想到,前几日谢归渡一反常态,竟主动上门要投诚。陈郡谢家本就是门阀世家,谢世子又是青年才俊中的翘楚,备受清流文人推崇,得到他就等同与得到谢氏一族的支持。
睿王大喜,谋士立马呈上了谢家的邸报,他才知晓谢家与窦家不仅何退了亲,彼此还闹得十分难堪。
谢归渡投诚的唯一条件,是要他登基之后把窦文漪赏赐给他。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管是爱而不得,还是意气用事,他自是不能免俗。
有所求,就有其弱点,也便于他拿捏,掌控。
裴绍钦倒是愿意成全这桩美事,只是这位窦家四小姐好像不简单啊。
当初,姜贵人都被送到了裴司堰的床榻,他不仅化险为夷,还反僵了他们一军,窦四小姐刚好也在离宫。
端王坠马,那箭镞上的毒连太医都察觉不到,却被她轻而易举识破。
听说,孟静姝在朝天观被人整蛊成‘天命福女’时,她也在场。
还有这次窦家窑场,若不是窦四小姐出手,一旦那堆黑火药爆炸,不仅能掩盖私炮房的事,还能让裴司堰背锅,纵容岳家行凶的罪责就坐实了,可惜,事与愿违......
瞧瞧,这位窦家四小姐就像有‘气运’加身,次次都能出现得那么赶巧。
——
景仁宫。
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阁中香,馥郁芬芳,沁人心脾。
贵妃榻上,章淑妃身着一袭华丽的锦袍,宝髻巍峨,满头珠翠,面容娇艳无比,一双凤眸妩媚又不失端庄,周身雍容华贵。
窦文漪请安落座后,章淑妃也没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听闻,你对承羡无意?”
章淑妃待她的态度比往日冷了许多,一双凤眸里满是威压,由此推断,她更不可能在得知自己拒亲后,还给她诸多赏赐,那日的奇珍异宝果然都是来自东宫。
窦文漪坐直了身子,眉宇恭顺,“回娘娘,我视章承羡为毕生知己,确实没有男女之情。”
章淑妃微微一怔,没想到她如此坦诚。
不管家世还是人品,章承羡都拿得出手,能超越他的青年才俊并不多,她实在有些不甘心。
“你一个退亲的女子,就不怕日后婚事艰难吗?还是你有心仪之人?”
“回娘娘,臣女没有心仪之人,只是被谢世子伤害太深,悲喜穿肠,只觉得人生如大梦一场。所以对于亲事自是慎重了些。还望娘娘体恤。”窦文漪深吸了一口气,言语极为诚恳。
这时,一个小宫女从外面进来,诚惶诚恐地跪在了地上,“启禀淑妃娘娘,姜贵人膝盖痛得厉害,求娘娘开恩,准许奴婢去请大夫。”
章淑妃面色微冷,姜婉那个贱人,上次在离宫就差点陷害到太子。于是,他们就把她弄到了景坤宫的偏殿,本想在眼皮子底下看牢她。
不曾想,姜贵人心思狡诈,太想上进了。
不仅妆容衣着,就连言谈举止,处处都模仿先皇后,伺机勾引穆宗皇帝。
章淑妃明里暗里警告过她好几次,罚也罚了好几次。
她倒好,屡教不改还偏要来挑衅。今日被她抓了正着,章淑妃火气一上来,自然又罚她跪了两个时辰。
章淑妃凤眉微蹙,一脸晦气,“没看到本宫正忙吗?来人给本宫拖下去!”
小宫女哭哭啼啼,立马被人拖了出去。
窦文漪脑海里忽地闪过一连串的旧事来,姜婉已怀了身孕,她就是导致章家的覆灭的导火索。
她这一胎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景仁宫出事。
窦文漪慌忙跪在了地上,垂眸敛目,“还请娘娘速速招来太医过来,帮姜贵人看诊!她早已怀有龙嗣,恐有滑胎之相......”
章淑妃脸上溢出一丝愠怒,凤眸中透着几分锐利,“窦文漪,你好大的胆子,敢插手本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