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能留下的线索,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无关痛痒的旁证。
以及孙有财那份孤零零、至今还未被刑讯逼供撬开的供词。
“这手脚,真是快得惊人……”
“这等手段,当真是狠辣至极!”
李孝寿盯着心腹呈上的密报,只觉指尖一阵冰凉,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
朱家的行事手段,比他预想的还要阴暗、狠辣,也更加肆无忌惮。
这已然不是简单的暗示,而是赤裸裸的警告:若继续追查下去,他什么都不会得到,只会平添几具尸体!
在李孝寿被案件搅得焦头烂额,几乎要无奈下令放缓查案进度,向现实妥协低头之际。
“府尹大人!”
一名衙役几乎是慌不择路地撞开了签押房的门,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都因恐惧而变了调:“定……定王身边的内侍,李……李大人,来了!”
“现在已经到二堂了!”
李孝寿只觉心头猛地一震,太阳穴突突直跳。
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
他强压下内心翻涌如潮的焦虑,迅速整理了一下官袍。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几分镇定。
随后,便脚步匆匆,一路小跑般赶往二堂。
一路上,他心里七上八下,不断揣测着李忠此行的目的。
二堂之上,李忠负手而立,身着一袭深青色的常服,身形挺拔。
只是这一次,他脸上那惯有的温和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如铁的肃穆。
他没有带任何随从,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却自带一种无形的威严气场。
竟让堂内的空气都因他的到来而骤然变得压抑起来。
待李孝寿来到二堂,一眼便瞧见了负手而立的李忠。
他脸上立刻挂满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讨好,又带着几分紧张。
他赶忙微微躬身,恭敬地施了一礼,朗声道:“开封府尹李孝寿,见过李内侍。”
宋朝文官地位本就尊崇,李孝寿身为开封府尹,在朝堂之上也是有一定分量的人物。
此刻这般礼数周全,足见对李忠此行的重视。
而李忠,并未因自己是定王身边的内侍便自恃身份、傲慢无礼。
毕竟在外头,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定王的颜面。
李忠自幼便跟在自家殿下的身边。
他无比清楚自家殿下的目标,也明白自己作为定王身边人,肩负着维护定王声誉的重任。
他绝不允许自己因言行不当,给殿下带来一丝一毫的污点,让殿下多年积累的贤名蒙尘。
李忠赶忙躬身回礼,动作谦逊得体,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李府尹折煞咱家了。”
“府尹大人为国操劳,殚精竭虑,咱家岂敢当此大礼?”
他的礼节无可挑剔,但那双平日里总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睛.
此刻却沉静如深潭,目光锐利地落在李孝寿身上,仿佛能穿透那层强装的镇定,直抵其内心深处的惊涛骇浪。
“李内侍言重了,此乃吾分内之事。”
李孝寿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心里却绷得更紧。
李忠越是客气,越显得此行非同寻常。
他试探着问道:“不知李内侍今日亲临开封府,可是定王殿下有谕示?”
李忠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踱了两步,目光扫过略显空旷的二堂,那无形的威压感更重了几分。
堂内侍立的衙役早已在李孝寿的眼色下悄然退至门外。
此刻,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李府尹!”
李忠陡然开口,声音虽不洪亮,却字字如珠落玉盘,清晰有力。
那金石相击般的音调,似重锤一般,一下下敲击在李孝寿的心头,“这案子,如今可有进展了?”
这般直截了当的诘问,毫无迂回婉转,仿若一柄锋利无比的利刃,瞬间抵在了李孝寿的咽喉要害之处。
李孝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几乎难以维系。
只能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神情,嗫嚅着回道:“回李内侍的话,此案……此案着实棘手得很呐。”
然而,就在李孝寿吐出棘手二字之际、
李忠那双深邃如幽潭般的眼眸,似有一抹极淡却锐利如芒的光一闪而过。
“哦?棘手?”
李忠的声音依旧平稳如水,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探寻之意,“莫不是所提供的线索不够详实完备?”
李孝寿只觉心头猛地一颤,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这般看似稀松平常的询问,却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呼吸不由得一滞,就连言语也变得迟疑吞吐起来。
“这……这……”
李孝寿嘴唇翕动,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哦?李府尹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忠微微挑眉,目光如两道寒芒,紧紧锁住李孝寿。
他的声音虽依旧平和,却似裹挟着千钧之力,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之感。
李孝寿被那如炬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坐立难安。
他有些慌乱地眨了眨眼,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赶忙深吸一口气,竭力整理着纷乱的思绪。
“李……李内侍,并非下官有难言之隐。”李孝寿声音发颤,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声音中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奈,好似在黑暗中摸索却找不到出路的人,“实在是这案子错综复杂,诸多线索看似紧密相连,实则如乱麻一般千头万绪,下官绞尽脑汁,也难以理清头绪。”
李忠脸色一沉,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冷哼一声道:“复杂?莫不是李府尹惧怕朱家的权势,将我家殿下的话当作耳旁风,故意在这案子上敷衍塞责?”
李孝寿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连忙摆手,声音带着哭腔:“下官岂敢!”
“下官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逆定王的命令!”
李忠面色稍缓,但目光依旧冷峻,缓缓说道:“不是就好!”
“李府尹也是久经官场之人,当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