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亮了。
花自谦的手还停在鳞片上方，指尖离那道金纹只差一毫米。灯光打下来，照得桌面泛白，那片黑色鳞状物像是活了过来，边缘微微起伏，像在呼吸。
“别碰。”苏曼曼往后退了半步，右腿不自觉绷紧，黑丝上的金线轻轻一颤，“它刚才断了联系，现在又通电了，肯定有人在另一头看着。”
青鸾没说话，玉笛已经横在胸前。她耳朵微动，听见这间屋子的墙里有声音，不是脚步，也不是风，是某种低频震动，从地底往上爬。
少女蹲在地上，掌心贴着裂缝。刚才她切断了连接，可现在手心发烫，黑丝在皮肤下缓缓流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向试探。
“还没走干净。”她说，“底下还有线。”
花自谦收回手，转身走到墙边，找到电箱，一把拉下总闸。灯灭了，房间重新陷入昏暗，只有应急灯留下一圈微弱的红光。
“先断电。”他说，“能不用电就不用电，谁知道这地方有没有被远程控制。”
苏曼曼从包里拿出一副半透明手套戴上。这不是普通护具，是她自己做的，织进了一点血绣丝线，能隔绝邪气反噬。她再次靠近操作台，手指轻轻落在鳞片边缘。
血丝从指尖渗出，顺着金纹爬行。三秒后，血珠凝住，形成一个极小的图案——弯折的线条首尾相连，正是《璇玑图》的起笔。
“确认了。”她说，“和那边的东西出自同一套系统。这不是随便哪个小喽啰留下的，是组织性行为。”
青鸾吹了一声短音，笛声很轻，却让三人都晃了一下神。花自谦眼前闪过火光，像是有人在烧城，苏曼曼眼角发热，差点流出泪来。
“幻象。”青鸾收笛，“它会读心，碰它就会看到你最怕的东西。”
“难怪敢当信标。”花自谦摸了摸心口，那里有三根金针压着记忆，此刻微微发烫，“它不只是标记位置，还在收集信息。”
少女站起身，黑丝从指间滑出，贴着地面爬向资料架。架子最底层有个暗格，她之前就发现了，但没动。现在她伸手进去，掏出一本笔记本。封面没有字，边角用红色指甲油画了个圈。
“三个月内的能量波动记录。”她翻开，“七处异常点，频率和这个鳞片一致。”
花自谦接过本子，快速翻页。每一页都贴着打印的地图截图，上面用红笔圈出地点：商场试衣间、地铁维修通道、废弃洗衣房、地下停车场……全是人少、潮湿、信号盲区的地方。
“落脚点。”他说，“他们已经在城里布好了网，这不是入侵，是早就安好了门。”
苏曼曼走到投影仪前，插上数据盘。屏幕闪了一下，弹出加密提示。她试了几个密码都没用。
“别试了。”花自谦说，“这种东西，越破解越危险。我们现在不知道谁在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那就手动比对。”苏曼曼把笔记本摊开，拿笔在地图上画线，“七处点位，去掉两个重复采样，剩下五个真实活跃区。再结合鳞片反应强度，筛出三个最高危的。”
她圈出三个位置：市中心百货b2更衣室、老城区隧道排水井、大学城快递分拣中心。
“这三个地方阴气重，人流杂，最容易藏东西。”她说，“而且都是封闭空间，适合搞仪式。”
青鸾点头：“如果是打通两界，需要稳定锚点。这些地方常年不见光，怨气沉淀，拿来当接口最合适。”
少女一直没说话，黑丝沉入地面，沿着墙角探向四面八方。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止三个。”她说，“我刚刚探到东区也有波动，虽然弱，但结构一样。他们可能在测试新节点。”
“那就四个。”花自谦把地图拍在桌上，“但我们不能全去。时间不够，风险太大。”
“你还想分头行动？”苏曼曼冷笑，“上次分开差点被拖进异界，你忘得挺快。”
“不是分开。”他说，“是同步调查。我们一人盯一个，留一人坐镇基地，实时传讯。”
“靠什么传讯？手机早被干扰了。”她指了指角落里的对讲机原型机，“你那个破发明充一次电用十分钟。”
“用黑丝。”少女突然说。
三人都看向她。
“我的黑丝能连建筑脉络，只要在同一片区域，就能传递触感信号。”她伸出手，黑丝从手腕爬出，轻轻碰了下苏曼曼的小腿外侧。
苏曼曼猛地一抖。
“看到了吗？”少女问。
“嗯。”她点头，“你刚才点了我三下，节奏是‘快慢快’。”
“那就是暗号。”少女收回手，“遇到情况，就用触感传讯。安全是两下，危险是三下，发现目标是五下。”
花自谦笑了：“还挺像摩斯密码。”
“比密码靠谱。”她说，“他们监听不了感觉。”
苏曼曼盯着地图看了很久，最后说：“我可以去百货公司。那里我熟，高定秀场后台我常进出，不会引人注意。”
“我去隧道。”青鸾说，“那边晚上没人，适合我用笛声探路。”
“快递中心归我。”少女说，“我最近常去取包裹，监控里有记录，混进去不突兀。”
三人都说完，看向花自谦。
他站在原地没动：“我不去。”
“啊？”苏曼曼挑眉，“你指挥全局？”
“我不是指挥。”他说，“我是诱饵。”
他从乾坤袖里取出第二块鳞片碎片，巴掌大，边缘焦黑，金纹残缺。
“这是我昨天在古玩市场捡漏时顺的。”他说，“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只觉得这布料不对劲，就收了。现在看，是他们第二次尝试锚定现实坐标时留下的。”
“你早就发现了？”苏曼曼盯着他。
“昨晚才确认。”他说，“他们盯的是我。因为我袖子里有那本书，他们能感应到。”
“所以你想让他们来找你？”青鸾皱眉。
“对。”他把碎片放在台面上，和第一块并列，“我把这两块都摆在这儿，打开一点缝隙，放点气息出去。他们要是真在找我，一定会再来。”
“你疯了？”苏曼曼一步上前，“你这是把基地变成陷阱！”
“本来就是陷阱。”他看着她，“从我们回来那一刻起，就没安全过。躲没用，跑也没用。他们知道我们回来了，迟早会动手。”
她盯着他，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上一世她死在染缸里，就是为了护一件旗袍不被夺走。这一世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我不硬刚。”他说，“我只是开个门缝，看看外面是谁在敲。”
沉默了几秒。
苏曼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腿，黑丝静静贴着肌肤，金线隐没。她抬手，在小腿外侧轻轻一按。
一道极淡的霞光闪过，随即消失。
“那我加道封印。”她说，“你要开门，我就给你装个防盗网。真有东西闯进来，我会第一个知道。”
花自谦点头。
青鸾也开口：“我在基地周围布音障，任何高频接近都会触发笛鸣。”
少女把手掌贴在地上：“我让黑丝守着所有入口，一旦有异动，立刻切断内部联通。”
四人围在操作台前，地图上三个红点缓缓亮起，第四个在东区边缘微微闪烁。
“明天行动。”花自谦说，“今晚所有人休息，养足精神。”
“你不睡？”苏曼曼看他。
“我守第一班。”他坐在长凳上，背靠墙壁，“等我把这两块碎片重新封进深层空间，再睡。”
苏曼曼没再说什么，走到角落的行李包前，拿出毯子扔给他。
他接住，笑了笑。
她走到另一边坐下，脱下高跟鞋，右腿蜷起，黑丝在昏暗光线下泛着细微光泽。她闭上眼，但没睡。
青鸾抱着玉笛靠墙静坐，呼吸放缓。
少女盘腿坐在门口，手掌始终贴地。
时间一点点过去。
花自谦把两块鳞片分别裹进明代云锦，再用蜀锦缠绕三层，最后封入乾坤袖最深处。做完这些，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
通风管有轻微震动。
他不动声色，慢慢把手伸进袖中，握住了点妆笔。
苏曼曼忽然睁开眼。
她的右腿，轻轻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