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谦的手还停在胸前，丝扣的温度没散。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呼吸放慢了一点。乾坤袖里的那本书安静躺着，和蜀锦贴在一起，像是本来就在那里。
苏曼曼站在他右边，右腿微微弯曲，黑丝袜上的金线又亮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眼被撕掉一角的袜子边缘，布料断口整齐，没有没有松脱。她没去碰，只是把重心换到左脚，手指轻轻擦过小腿外侧，留下一道看不见的痕迹。
青鸾坐在地上，玉笛横放在膝盖上。她的耳朵不再嗡鸣，但还能感觉到通道深处传来的细微震动，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敲钟。她没抬头，只用拇指按了下笛尾，确认它还在。
少女背靠墙壁，黑丝一圈圈绕回手腕。她盯着地面，看着那块被苏曼曼留下的布角。光从上面照过去，影子没歪，也没晃。她眨了眨眼，把刚才记下的符文顺序在脑子里重新排了一遍。
四个人都没走。
他们知道出口就在前面，只要迈步就能回去。但他们也清楚，回去之后的事，不会比来时轻松。
花自谦闭上眼，开始调动体内的力量。符文还在经脉里游走，和星盘碎片的能量不太合拍。他用望气断代术一点点梳理，像整理一团乱线。指尖微颤，额角渗出一点汗。他没擦，任它滑到下巴才甩开。
这感觉他熟悉。以前修文物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件破损的丝绸不能硬补，得先摸清经纬走向，再一点点接回去。现在他的身体就是那件文物，裂了缝，也旧了。
苏曼曼抬起手，指尖忽然渗出一滴血。她没叫疼，也没缩手，而是让血落在掌心。织霞手自动运转，血珠浮起，在空中画出半幅《璇玑图》的纹路。她另一只手跟着划，把新得到的符文嵌进去。两股能量撞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咔”声。
她皱了下眉。
太急了不行。织女神丝之前被打断太多次，现在刚稳住，不能再逼。她放缓节奏，让血珠慢慢旋转，像调色盘一样把两种力量搅匀。黑丝袜上的金线随之起伏，像是在呼应。
青鸾这时动了。她把玉笛翻了个面，用唇轻轻碰了下吹口。不是要吹，是用体温唤醒里面的灵体。她记得在黑色森林时，一只蝴蝶死在她手上，翅膀碎成粉。那时候她以为音律废了，但现在她听见了——有东西在笛管里爬。
她开始默念一段舞步。不是跳，是在脑子里走。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对应一个奇门局的方位。她手指在膝盖上轻点，像踩着无形的阵眼。渐渐地，耳中的杂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极轻的振翅声。
少女睁开眼。
她完成了最后一轮记忆刻录。那些符文已经变成神经的一部分，像指纹一样自然。她试着动了下小指，一根黑丝瞬间射出，穿过光幕，又收回，快得看不见轨迹。
她点头。
控丝精度回来了，还比之前高了一截。
花自谦这时睁开了眼。
他胸口不再发闷，符文和星盘碎片终于连上了。他伸手摸了下胸前的丝扣，温度还是那样，不烫也不凉。他知道，这东西以后会一直带着，不只是信物，更像是钥匙。
他转头看了眼苏曼曼。
她正低着头，手指还在空中画。血珠已经变成一条细线，缠在她手腕上，像手链。黑丝袜恢复如初，金线流动的速度变慢了，但更稳。
“好了？”他问。
“差不多。”她说，“再给我十秒。”
她闭眼，把最后一段符文压进织霞手的核心。血线一闪，消失不见。她睁开眼，抬腿轻轻踢了下空气。黑丝袜上的金线猛地亮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
“成了。”
青鸾这时站了起来。玉笛回到袖中，她没再按着耳朵。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清了。
少女也起身，黑丝完全收回体内。她看了眼地上的布角，没说话，只是把右脚轻轻踏过去，盖住了那块布。
四个人重新站成一线。
花自谦往前半步，这次没回头。他知道她们都在。
“回去以后，”他说，“第一件事是吃顿饭。”
苏曼曼笑了：“你又要点烧烤配可乐？”
“肥宅快乐水加辣串，祖传搭配。”他耸肩，“你不也天天穿着黑丝改设计稿，还说这是战甲？”
“那是专业装备。”她挑眉，“你那杯子才是离谱，汝窑天青釉装汽水，暴殄天物。”
“文物也要与时俱进。”他理直气壮。
青鸾轻哼一声：“你们俩能不能别一回来就斗嘴。”
少女插话：“我觉得挺好。至少说明脑子没坏。”
花自谦点头：“就是。要是哪天我们不吵了，那才是真出事了。”
他说完，把手伸进袖子，确认那本书还在。乾坤袖微微鼓起，丝绸的触感透过内衬传来。他没拿出来，只是用指尖点了下书角，像是在跟它打招呼。
苏曼曼活动了下肩膀。织霞手沉在体内，像睡着了。但她知道，只要她想，随时能醒来。她低头看了眼腿上的黑丝，金线静静躺着，等下一个舞台。
青鸾把双手插进衣兜。玉笛贴着皮肤，温顺得像块石头。她不用再担心它会失控。那一声破妄哨已经教会她，声音不在高低，而在准不准。
少女抬起手，五指张开。黑丝在皮下微微跳动，像脉搏。她闭眼感受了一下地脉——没有，这里还是无根之地。但她不在乎了。她现在就是自己的地脉。
花自谦深吸一口气。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往前迈了一步。光立刻包裹上来，温度不变，节奏也没变。他停下，回头看了一眼三人。
“准备好了？”
苏曼曼点头：“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青鸾：“别废话了。”
少女：“走吧。”
他转身，再次面向前方。光依旧明亮，通道没有尽头的样子，但他知道，只要他们一起走，就能穿过去。
他抬起脚。
鞋底刚离开地面——
苏曼曼的黑丝袜突然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