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黎明前的黑暗浓稠如墨。苏明玥扶着陆明姝踏上礁石,咸涩的海风掀起她鬓边未束起的发丝。远处的海面突然泛起幽蓝荧光,成群的鲛人自深海浮起,尾鳍划开水面时,竟在浪尖织就一首用磷光写成的古老歌谣。
“这是鲛人迎接新生的晨曲。”苏明玥的声音裹着海风,玉箫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的鲛人印记。陆明姝望着他侧脸被荧光染成淡蓝的轮廓,想起昏迷时他彻夜守在榻前的模样,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别过脸去,却见礁石缝隙里钻出几株海葵,触手轻轻缠住她的裙角。
与此同时,陆氏书院的海棠树下,雪瑶正踮脚采摘初绽的花苞。陆承安倚着廊柱含笑望着,手中的药碗还腾着热气——自从苏醒,他便每日变着法子哄她补身子。“小心摔着。”他突然上前托住她的腰,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后,“大夫说你再这样不爱惜自己,我该把你绑在床榻上喂药了。”
雪瑶转身时撞进他怀里,鼻尖蹭到他衣襟上残留的药香。记忆突然闪回不归渊里他逐渐透明的身影,眼眶瞬间发烫:“你当时...有没有怕过?”话音未落,陆承安已将她紧紧拥住,下巴抵着她发顶轻轻摩挲:“怕,怕再也不能这样抱着你。”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
然而,这份宁静在三日后被一封加急密信打破。新君的亲笔信上,字迹因匆忙而略显凌乱:西北荒漠出现神秘鲛人村落,村民胸口皆刻着与烛龙咒文相似的图腾。陆承安攥着信纸的手青筋暴起,信纸边缘被指甲划出细密裂痕——那片荒漠,正是不归渊封印所在之处。
“我陪你去。”雪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捧着刚煎好的药,琥珀色的药汁在碗中轻轻摇晃,倒映着她坚定的眼神。陆承安转身将她搂入怀中,却触到她后背未愈的伤痕,心尖猛地抽痛:“这次...我想让你留在书院。”
雪瑶猛地抬头,眼中泛起泪光:“你忘了吗?在不归渊,在边塞,我们说过要生死与共!”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玉坠碎片在体内发烫,与陆承安心口的往生种产生共鸣。陆承安望着她倔强的模样,最终叹息着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能感受到吗?只要你在,这里就不会再冷。”
与此同时,东海的鲛人村落中,苏明玥正凝视着族老胸口的咒文图腾。那纹路与他记忆中姐姐苏清欢临终前的幻象如出一辙,却又多了几分诡异的扭曲。“这些图腾...是半月前突然浮现的。”族老的鱼尾不安地拍打着水面,“自那以后,深海传来低沉的吟唱,像是...被困住的魂灵在求救。”
陆明姝握紧腰间的符文残印,却发现印记竟在微微发烫。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鲛人血脉与烛龙封印息息相关,若有异动...”话音未落,海面突然翻涌,一道黑影破水而出。那是只巨大的海兽,鳞片上爬满与荒漠图腾相同的咒文。
“小心!”苏明玥将陆明姝护在身后,断笛化作蓝光出鞘。然而,海兽喷出的墨汁竟带着腐蚀灵力的剧毒,陆明姝的符文屏障刚一接触便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千钧一发之际,无数鲛人跃出水面,用尾鳍掀起巨浪冲散墨汁,他们的歌声中带着悲怆,仿佛在进行最后的献祭。
当陆承安与雪瑶赶到西北荒漠时,眼前的景象令他们毛骨悚然。所谓的鲛人村落不过是座空城,黄沙中埋着半具骸骨,胸口的咒文图腾还泛着诡异的幽光。雪瑶的玉坠突然剧烈震颤,碎片在她体内游走,拼凑出一幅画面:幽冥使的残魂正藏身深海,用鲛人的血喂养着即将苏醒的烛龙残念。
“原来他从未真正消散。”陆承安的长剑出鞘,符文光芒却带着几分晦涩。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往生种与血契之力再次冲突,心口的纹路灼烧般疼痛。雪瑶伸手覆上他的手背,灵力顺着相触的肌肤注入:“别怕,我们一起面对。”她的声音很轻,却如同定海神针。
夜幕降临时,东海传来的鲛歌愈发凄厉。苏明玥望着血色的海面,终于明白姐姐当年为何选择献祭——不是为了陆家,而是为了阻止更可怕的灾难。他握紧陆明姝的手,眼中闪过决绝:“这次,我要亲自终结这一切。”
陆明姝望着他坚定的侧脸,突然想起他在自己昏迷时说过的话:“若这世间没有你,鲛人歌声再美又如何。”她将符文残印与玉珏融为一体,光芒照亮两人交叠的身影:“无论前方是什么,我与你同在。”
而在千里之外的皇宫,新君望着铜镜中自己逐渐模糊的面容,嘴角泛起苦笑。蚀心咒虽解,却在他体内留下了窥探天机的能力——他看见四人的身影在风暴中摇摇欲坠,也看见深海之下,一双猩红的眼睛正在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