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渊的晨光染着血色,雪瑶颤抖的指尖拂过陆承安染血的眉骨,他紧闭的双眼下泛着青灰,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她将脸贴在他胸口,听着那若有若无的心跳,泪水砸在他浸透血污的喜服残片上——那是他们大婚时她亲手缝制的衣料,如今却沾满硝烟与伤痛。
“承安,你说过要与我共赏余生...”她的声音被呜咽撕碎,突然想起婚礼当夜他抱着她走过海棠花雨的温度。玉坠碎片在她体内隐隐发烫,还魂草的力量顺着血脉游走,她咬牙将灵力源源不断注入他体内,全然不顾自己脸色已苍白如纸。
陆明姝躺在十步开外,符文残印的光芒已黯淡如烛火。苏明玥挣扎着爬向她,断笛在岩缝中划出刺耳声响。他的鲛人印记正在消退,每挪动一寸,身后便拖出长长的血痕。“陆姑娘...”他终于握住她冰凉的手,“别睡,你兄长还等着...”话音未落,一口鲜血喷洒在她染血的衣襟。
深渊的震颤逐渐平息,远处传来马蹄声。边塞守军循着光芒赶来时,看到的是四具几乎没有生机的躯体。为首的将领认出陆承安腰间的玉佩,嘶吼着命人搭建担架。雪瑶死死攥着爱人的手,任军医用布条缠住她不断渗血的手腕,目光从未离开过那张苍白的脸。
三日后,陆氏书院的客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香。雪瑶跪坐在陆承安榻前,用棉签蘸着温水擦拭他干裂的唇。窗外的海棠花又落了一瓣,正巧飘在他褪色的指尖。她忽然想起他曾说要在院里种满西府海棠,让花开时的香气飘满整个院子,泪水再次决堤。
“夫人,该换药了。”丫鬟捧着药碗站在门口,欲言又止。雪瑶机械地接过药碗,却在揭开盖子时愣住——碗底沉着半块碎玉,正是她摔碎的玉坠。记忆如潮水涌来,她想起在不归渊中玉坠碎裂时迸发的光芒,那是还魂草最后的力量,也是她与陆承安命定的羁绊。
深夜,陆明姝在剧痛中醒来。她想要起身,却发现全身经脉如被火灼烧。转头看见苏明玥伏在榻边沉睡,他的手仍紧紧攥着她的衣角,指节泛白。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她这才惊觉他竟瘦得脱了形,眼下乌青浓重,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渍。
“你醒了?”沙哑的声音惊破寂静。苏明玥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却在看清她清醒的面容时红了眼眶。他颤抖着倒了半碗温水,却因手不稳洒出大半,“别动,你需要静养...”他的声音哽咽,“那天你刺向心口的时候,我以为...”
陆明姝想要安慰他,却牵动伤口咳出鲜血。她望着窗外的海棠树,想起兄长昏迷不醒,雪瑶不眠不休的模样,突然笑了,泪水却顺着脸颊滑落:“我们...终究都活下来了。”
第七日清晨,陆承安的手指动了动。雪瑶几乎是瞬间从昏睡中惊醒,撞翻了案上的药碗。瓷片碎裂的声响中,她看见那双熟悉的墨色眼眸缓缓睁开,带着久眠初醒的迷茫。“瑶瑶...”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却让她浑身发软。
她扑进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拳头一下下砸在他胸口:“你敢死...我就把你骨灰扬了...”话未说完,便被他颤抖的吻封住。他的手抚上她消瘦的脊背,触到她因日夜操劳而突出的肩胛骨,心疼得几乎窒息。
“对不起,食言了。”他将脸埋进她发间,贪婪地汲取着熟悉的雪松香,“以后每年的海棠花期,我都陪你看。”雪瑶抬起头,见他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突然想起婚礼上他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时的郑重模样,破涕为笑。
而在另一间房内,陆明姝与苏明玥隔着案几相对而坐。桌上摆着苏明玥新制的玉箫,箫身刻着鲛人图腾与陆家符文。“等你伤好...”苏明玥摩挲着箫身,“我带你去东海看日出,那里的鲛人歌声,比我的笛声好听。”
陆明姝低头轻笑,耳尖泛红。窗外,海棠花瓣随风起舞,落在他们交叠的衣角。远处传来孩童诵读诗书的声音,恍惚间,仿佛一切苦难都已远去。
只是没人注意到,陆承安在昏迷时,往生种的光芒曾短暂照亮他心口——那里,一枚与雪瑶玉坠印记相似的纹路悄然浮现,如同他们跨越生死的羁绊,永远镌刻在血脉之中。而在大陆的另一端,幽冥使消散前留下的咒文残片正在暗处发光,预示着这场关于守护与救赎的故事,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