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忘忧立刻明白了宋衔霜的意思,当即点头道:“好,此事我会为小师妹保密。”
“谢谢大师兄。”宋衔霜道谢。
宋衔霜算计着时间,准备去接安安,刚换了衣服到百草堂后门,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裴烬。
宋衔霜顿了顿,还是上前,“王爷。”
裴烬颔首,“听说今日出了些事,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宋衔霜摇头又点头,“好。”
其实她心里面都清楚,六年前的事……或许怪不得裴烬,毕竟她六年前中了药,甚至连是谁都不知道,要怪也是怪陆家人。
若不是陆老夫人给她下药,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事。
想来事后,裴烬肯定调查过她的身份,知道她已经成婚,所以才将此事隐瞒下来。
“王爷要一起去接安安吗?”宋衔霜路过裴烬身边的时候停下脚步,询问了一句。
裴烬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然后迅速点头。
两人上了马车。
宋衔霜问:“安安……不是王爷无意中捡到的吧?”就那么短的时间,应当是曾妈妈刚将安安丢在乱葬岗,就被裴烬捡走了。
“嗯。”裴烬点头。
此事他原本不准备说的,但宋衔霜既然主动提及,裴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道:“六年前那件事后,我就一直在暗中关注你。”所以他清楚的知道,宋衔霜有多在意陆翊珩。
她满心满眼的都是陆翊珩,完全没有要和离的意思。
而陆翊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在得知宋衔霜身怀有孕之时,竟然没有选择闹开,而是默默的认下了此事。
裴烬当时都做好了一切准备,最小可能的减少对宋衔霜的伤害,但一切都在他意料之外。
这些他没说。
他只道:“所以在安安出事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只是,我以为是你主动不要安安,所以……一直没将此事告诉你。”
“抱歉。”
宋衔霜摇头,“王爷不必道歉,无论如何,都是王爷救了安安,是我该谢谢王爷。”
“更谢谢王爷,这些年将安安教导的很好。”在裴烬认为是她舍弃了安安的情况下,都不曾往安安的心里灌输过丝毫恨意。
安安能那么顺利的接受她这个母亲,裴烬功不可没。
话已至此,彼此之间的误会解释清楚,马车也到了国子监外。
因着裴烬在,所以宋衔霜不便下马车去接人,毕竟让人听到称呼不大好。
裴安刚上马车,就脆生生的喊人,“娘!”
“娘,今日我在国子监里上了画画课哦。”裴安说着,从他的小书包里翻出一张卷起来的画纸。
宋衔霜接过打开。
看清画纸上的内容时,沉默了瞬。
画纸上画着一家三口,看起来和谐美好,但宋衔霜的心里却只有亏欠。
她下意识的看向裴烬,正对上裴烬看过来的双眼。
“娘亲。”裴安的声音响起,“我画的好不好?”
宋衔霜收回思绪,声音赞许,“那当然好啦,我家安安画的就是最好的。”
宋衔霜和安安说话,裴烬含笑看着两人,眼神温和。
马车内气氛融洽极了。
“小姐……”
马车停下时,宋衔霜也听到了莺时有些为难的声音。
出事了?
宋衔霜撩起车帘,就看到了站在别院门前的小小身影,是陆璟。
宋衔霜第一反应是无语。
陆家就这么废物吗?一个小孩,三番两次的看顾不到,这都跑出来几次了?
没完没了是吗?
“母亲……”
陆璟的眼圈红红的,看到宋衔霜就快速上前几步,小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母亲。”陆璟上前,可怜兮兮道:“别不要璟儿。”
随着陆璟凑近,自然也看到了坐在宋衔霜身边的裴安,但出乎宋衔霜意料的是,他没有如从前一样当场发脾气。
反而道:“母亲喜欢裴安也没关系,但别丢下璟儿好不好?”
讲老实话,宋衔霜看到陆璟的凄惨模样,听着他的撒娇卖惨,心里并非全无动容。
尤其是在她找到安安之后。
她仍旧怨恨陆家,但心里总觉得陆璟多少有些无辜,毕竟是她疼爱了五年,付出了无数心血的孩子。
但听到陆璟后面这句话,宋衔霜那瞬间的恍惚和动容便立刻烟消云散。
她太了解陆璟的性子了。
从前陆璟就对她这个“母亲”不甚在意,从许昭昭出现之后,更是嫌弃。
这样的陆璟,怎么可能忽然就变得这么善解人意?说得出这样的话?
要么是别人教的,要么陆璟说的不是真心话。
宋衔霜无心探究。
她看着陆璟,“有些事陆家不愿意告诉你,但又不愿意约束你,那我告诉你。”
“陆璟,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从前我不知道这件事,将你当成亲生孩子对待。但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应该没有忘记。”
“陆璟,我对你仁至义尽。”
“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宋衔霜又补了一句,“以后也别来了。”
她没有任何对不住陆璟的地方。
至于陆璟会不会因为她现在的“狠心”怨恨她,她不在意。
陆璟脸色惨白,“不,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我,我是你的孩子啊母亲。”
“你若不信,可以去向你的父亲,祖母乃至于姑母求证。”
“宋衔霜!”陆翊珩的怒喝响起,“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话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撇开他吗?!”
陆翊珩听到宋衔霜的话时就生气,待看到裴烬和裴安时,更生气。
这到底是在跟陆璟说,还是在向裴烬表忠心?
“第三次。”宋衔霜看着陆翊珩,眼里尽是嘲讽,“这已经是你们长信侯府第三次没有看好陆璟。”
“事不过三,我没怪你们一直叨扰我,你倒有脸怪我?你脸真大。”
“当初你丢了我的亲生孩子,将陆璟塞到我身边充做我的亲生孩子,这件事我还没跟你算,你就别来我面前蹦跶了!”
“滚!”
宋衔霜丝毫没掩饰她眼里对于陆翊珩的恨意。
陆翊珩一怔,“那个孩子他……”
“那个孩子他出生时很健康。”宋衔霜冷声道:“陆翊珩,你们陆家想谋杀我的孩子,这笔账……我没算不代表过去了。”
安安如今好好的,但那全仰仗于裴烬,可不是陆家人手下留情。
陆家,给她等着。
“不是,母亲说……”
“既然你那么相信她的话,你不妨回去好好问你母亲。”宋衔霜再次打断陆翊珩的话,上下打量扫视他,语气鄙夷,“蠢货。”
她现在都怀疑,她从前究竟是个什么眼光,竟然能看上陆翊珩这种蠢笨的东西。
莫不是被下了降头?
陆翊珩脸色煞白,整个人大受打击。
他从来没想过,宋衔霜会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就好像……他是个什么脏东西一样。
这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误会,这里面一定有误会。”陆翊珩说着,上前就想去拽宋衔霜。
被裴烬拦住。
裴烬挡住陆翊珩的手,用了更大的力气捏回去,只稍一用力,陆翊珩便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
“长信侯,越界了。”
裴烬维护之意十分明显,陆翊珩只能收回了手。
砰。
别院的大门在陆翊珩与陆璟两人面前被关上。
陆璟红着眼看向陆翊珩,“父亲,我真的不是母亲的孩子吗?”
刚才宋衔霜说了一大堆,有很多话他不懂,但这句户他听的分明。
陆翊珩转眸看陆璟,一眼就看到了陆璟眼里的希冀和不甘心。
陆璟在渴望他的否认。
但陆翊珩顿了顿,还是道:“是的,你不是她的孩子。”
今日陆璟会偷跑出来,的确是有人故意放的,是陆老夫人。
不管是陆老夫人还是陆时宁,都不相信宋衔霜真的就对陆璟没有一点感情了。
他收到消息便立刻赶来,但还是晚了。
他虽然愤怒于宋衔霜真的有点都不顾念旧情,将这样的真相告知于一个五岁的孩子。
但心里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不必再费心隐瞒。而且……此刻他脑子里都只有宋衔霜说的另一件事。
当初那个孩子被送去乱葬岗时,真的还活着吗?
宋衔霜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信!”陆璟尖锐的声音打断陆翊珩的思绪,他尖叫着道:“不可能,我不可能不是母亲的孩子!”
“母亲最疼我了,我要什么母亲就给我什么,还会给我准备礼物,我这五年来喝的药都是母亲亲手熬的,我的每件衣裳都是母亲亲手做的……”
陆翊珩听着听着,看向陆璟的眼神变了。
“你从前说,她总管着你,控制你,什么都不让你做。”
从前陆璟在他面前,总说宋衔霜的不好,陆老夫人和陆时宁也这样。
如今陆璟失去了,他倒是说起宋衔霜的好了。
陆璟僵了一瞬,“从前,从前我不知道,是祖母和姑母教我说的。”
“父亲。”陆璟拉着陆翊珩的袖子,“我要母亲,我不能没有母亲。”
陆翊珩沉默片刻,道:“走吧。”
眼看陆璟还不愿意,陆翊珩又补充一句,“如果你不希望她更厌恶你的话。”
陆翊珩带着陆璟回到长信侯府,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荣安堂。
整个长信侯府里一片喜气洋洋,但陆翊珩的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意,反而一片荒凉。
他要成婚了,跟他心心念念的人,但他的心里……竟没什么期待。
他的脑中闪过六年前,他第一次与宋衔霜成婚时的场景。
那时他一门心思的想为昭昭出气,想为昭昭惩罚宋衔霜,可如今再回想那时的心情,好像……是有期待的。
“翊珩?”
陆老夫人的声音响起,陆翊珩抬眸看她,“母亲。”
随后便看向曾妈妈等人,“除了曾妈妈,其余人都退下。”
毕竟是在荣安堂,下人们下意识看向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心里一惊,还是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她看的出来,陆翊珩有话要跟她说。
“母亲,当初宋衔霜生的那个孩子,很健康,是吗?”陆翊珩紧盯着陆老夫人的眼睛。
陆老夫人立刻板起脸,“你在胡说什么?翊珩,你是在质疑你的母亲吗?”
“那也是你的孩子,你是说母亲会为了璟儿,害死你的孩子吗?”
陆老夫人两只手交互在一起,语速越来越快,“母亲都与你说了,那孩子生下来就……”
“母亲。”陆翊珩打断陆老夫人的话,“您说谎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摸左手的小拇指。”
陆老夫人迅速将右手从左手的小拇指上撤下来,“翊珩,我不知道你是在何处听了些风言风语就来质问我,可我是你的母亲,难道我能害你吗?”
“我都是为了你……”
陆翊珩看着陆老夫人表演,一颗心已经沉了下去,他分明能看的出来的,但从前……从未追问过。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那孩子根本不是他的,所以母亲怎么做都无所谓吧。
陆翊珩离开了荣安堂。
陆老夫人长出一口气,后怕道:“他怎么会问这样的话?简直是吓死人,是不是宋衔霜那小贱人跟他说了什么?”
曾妈妈忙赔笑道:“老夫人,侯爷从前就不听夫……宋衔霜的话,如今更不会听。”
陆老夫人一想也是,又问曾妈妈,“当初你的事情做的干净吧?”
曾妈妈立刻道:“请老夫人放心。”
当晚。
曾妈妈服侍陆老夫人歇下之后,便回她的屋子去。她是陆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如今年纪大了,陆老夫人给她体面,不必她守夜。
她在长信侯府更有单独的房间。
她刚进门,便觉得脖颈上一凉,曾妈妈下意识想叫出声,那冰冷的匕首更用力了些,带来些许疼痛,“闭嘴!”
曾妈妈被迫将尖叫咽了回去,“有,有话好好说。”
守墨的声音响起,“曾妈妈,侯爷要见你。”
曾妈妈一听这话,就知道侯爷找她大概是为了什么,她闭了闭眼,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她应该表明忠心,什么都不说的。
但她的小孙子刚刚出生……
曾妈妈默默的跟在守墨身后,悄无声息的抵达了长信侯府的书房。
她跪在地上,低眉顺眼道:“侯爷,奴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请侯爷放过奴婢一家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