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舍外面看着破破烂烂,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安华和的“儿媳妇”从密封的箱子里拿出来一套上好的釉瓷,釉色明亮鲜明,衬得屋内都明亮了几分。
安华和的“儿媳妇”煮茶,烹茶,动作之熟练,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不一会儿功夫,两碗茶水就分别放在了安华和和容帜雁的面前。
容帜雁端起茶杯,鼻尖一嗅,淡淡的茶香透过鼻腔涌入胸部,带的人神清气爽。
“上好的雪前燕,安村长好品味。”
安华和但笑不语,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盏,送到嘴边轻抿一口细细品味,随后感慨道:“老朽已有好久不喝了,世道不同了,这雪前燕对于老朽而言,竟也是喝一点少一点了。”
容帜雁眉头一挑,这是告诉他他以前身份很高吗?
毕竟雪前燕一两茶十两金,而且还不是想买就能买得到的。
“敢问安村长以前是何身份?”
安华和嘴角轻抿,看着容帜雁的目光充满平静:“靖江王就没有猜测?”
容帜雁轻笑:“老者莫不是前朝的瑞安王?”
安华和没有否认。
瑞安王是前朝永瑞最后一任皇帝的亲弟弟,景元太祖造反时,永瑞皇帝正好过六十六的大寿,结果过完没多久就被景元太祖篡位了。
永瑞皇室被清算,只有瑞安王下落不明。
但这个“下落不明”是针对那些无知百姓的,别人不清楚,容帜雁却是知道的明明白白。
瑞安王早就死的透透的了,他和他爹亲自弄死的,没公布天下不过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罢了。
结果,这不就钓上了。
容帜雁有些惋惜,若他荣登大宝,今日这安华和就是他的又一政绩。
想到这,容帜雁的情绪变低,对眼前老人失去了所有兴趣。
安华和不知道容帜雁心中所想,见对方明显兴致不高,心里还纳闷呢。
怎么这靖江王见到他,一点激动的情绪都没有,他可是前朝王爷,手握前朝金银!
“靖江王难道就甘愿被流放到那偏远之地?”
见容帜雁不说话,安华和只能自己开口勾搭,试图把容帜雁的野心勾搭出来。
容帜雁心下鄙夷,就这么个存不住气的老家伙,能给他什么好处。
没成想,安华和还真就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喜。
“钱庄?”
“没错。”安华和说到这里,眼底熠熠生辉,一点看不出老迈的样子,“老朽不才,手里也些许存银,便通过关系建立了一个钱庄。”
“钱庄虽说不大,没能跟老朽的臆想一样声名远扬,到那时因为缺了一个时机,而眼下时机到了。”
安华和很明显在向容帜雁抛橄榄枝,话中不仅透露他手里有不菲的钱财,还有不少的人脉。
毕竟钱庄建立可不是小事,那得去官府报备,经过层层筛选才能拿到钱庄的营业权。
安华和能建立一个钱庄,说明他手里的人脉不是一般的人脉,最起码朝中要有一位二品大员坐镇才可以。
容帜雁的野心一下就起来了,若是和安华和合作能让他登上皇位,那他绝不会犹豫。
“具体说说。”
见容帜雁终于心动,安华和脸上笑容变大,七十多岁的老者,双眼依旧透着野心勃勃。
两人就此商定,安华和派了村里一半的青壮护送容帜雁去往延州,只等对方到了延州,正式开始实施计划。
靖江王府内,现任的靖江王容郎晨翻看着第一任靖江王命人所记载的史书。
他的老祖宗容帜雁惦记了一辈子的皇位,到死也没坐上。
他高估了安华和的能力,低估了景元朝臣的决心。
容帜雁曾数次上书,希望可以往国都一行,但都被朝臣百官拒绝了。
容帜雁每次假借送礼入国都的同时,都会书信一封交由当时的景丰帝,可每次收到的回信都是再等等再等等。
容帜雁没有想到景丰帝是真的优柔寡断,毕竟连开一个以国家为背景的钱庄,对方都依他了,他只是想回趟国都却推三阻四。
景丰帝是真的想接容帜雁回家,他对自己的这个哥哥充满了愧疚。
但文武朝臣却不同意,事实上容帜雁还活着就已经让大臣们很不满了,还想回京,不可能。
景丰帝拗不过百官,又不想让大哥难过,这才一次又一次的回信,希望大哥可以等一等。
容帜雁身为藩王,无诏不得入国都,否则视为造反。
百官本就对容帜雁百般提防,容帜雁想私下回国都也不可能。
如此情况下,容帜雁竟然怒火攻心,一病不起了。
医者无论如何医治,容帜雁的病情也总是反反复复,大概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容帜雁干脆将安华和一党人以景丰帝已经同意他入国都的假消息,将安华和一党骗入靖江王府,全都挥刀杀了个干净。
安华和到死都不知道容帜雁为何要杀他,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利益相同,还没到最后结果的时候,对方为何要对他下杀手。
容帜雁此时面容枯黄,眼窝深陷,看着安华和死不瞑目的双眼,阴森森的道:“本王在如何也是景元曾经的太子,你一个冒牌的王爷还妄图和本王平起平坐,本王死了,尔等就算没有陪葬的资格,陪侍也算本王给你们的脸面。”
景丰帝十二年,靖江王容帜雁逝世,帝恸之,不顾朝堂劝阻,以储君规格为其下葬,守灵三月。
读到这一句,容郎晨只觉得好笑,迟到的温柔比残忍更让人恶心。
景丰帝要真的对他祖上那么愧疚,又怎会一直不让他祖上回国都?
若真为他祖上感到痛心,他们靖江王一脉又怎会一直蜗居在这延州偏远之地?
说白了,不过是做脸面,好名声罢了,偏生还让众人夸赞对方兄弟情深,恶心的令他作呕。
容郎晨看着画轴上一身华服的祖上,嘴角勾起弧度。
“老祖宗,您放心,如今延州早已握在我们靖江王府手中,资金的积累也早就完成。”
“咱们的人马如今也已差不多了,再等等,再等最后十天,待于辉拿下百周城,定能阻断鸠迳关的回防!”
“到时候揭竿而起,我靖江王府必当成为景元的新君主。”
“说到底,我靖江王府才是景元名正言顺的嫡亲血脉,他德宗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祖上从我们这支主脉手上抢走的皇位,我靖江王才是真正的,景元之主!”
容郎晨的眼里闪过势在必得,为了这一天,他们靖江王府准备了一百多年,到如今也到了该实现的时候。
容郎晨当然知道光明会在被逐渐拔除,但他不在乎。
光明会不过是他靖江王府用来扰乱视线的棋子罢了,舍了也就舍了。
没了永福钱庄,光明会也就失去了最重要的作用,毁了他也不心疼。
总有一日,他失去的都会回来。
而这一日,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