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州,自景元开国以来就不被重视的地方。
延州靠近边界,却又不是天险,可每回皓虎国和景元发生冲突时,延州都得被征兵,大批青壮的离开仿佛也带走了延州的希望,所以延州又被称为忘乡之地,意为忘却故土。
景元太祖薨逝,延州被封为废太子靖江王的封地,谁都知道这是对废太子的流放,可偏偏还不容人拒绝。
靖江王容帜雁是个心胸狭隘的,但却有几分聪明。
他知道在那个时候,他不可能有机会碰到那个位置了。
景元朝臣不会容许第二个景元太祖出现,他只能选择离开,而且必须离开的毫无怨言。
可他不甘心,他当了十几年的太子,眼瞅着只差一步,就能荣登大宝,却因为他性子肖父就算盘否定了他的地位。
甚至,还让他那个一向老好人的二弟取代他的位置。
凭什么!
不过就是怕他性子强,不好控制,这才选了个好控制的取代他。
可那是皇位,皇帝性子强盛不是应当,要不然他爹是怎么当上的皇帝。
纵有满腹的抱怨,愤恨,终究还是理智胜过了埋怨,容帜雁还是选择了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那位老好人的二弟,在他离开的时候竟然还一脸愧疚的看着他。
“对不起,大哥,我不想的。”
呵呵,嘴上说着不想,可龙袍你不是已经穿在身上了吗。
容帜雁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睛定定的看着他的二弟,无声透出你欠我的意思。
他二弟眼里的愧疚更浓了。
容帜雁在奔赴延州的途中,遭遇过不下十次的刺杀,他带着上路的侍卫越来越少,就连他自己也受了些轻伤。
容帜雁心底的愤怒更加汹涌,他知道,这些刺客不一定是他二弟派来的,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对方产生杀意。
再有一次击杀一波刺客后,容帜雁身旁的侍卫已不足十名,且都伤痕累累。
容帜雁自己也受了不少的枪,手臂、大腿都被刮了好几道,鲜血染红了素白的衣衫。
侍卫们双眼无神,动作麻木的为自己包扎伤口,绝望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
他们活不过下次刺杀的。
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实。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逃走的念头,哪怕他们知道就算活着到达延州,他们也没有前途可言。
他们的下场在随着容帜雁离开国都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可他们别无选择,为了家族的存续,他们只能奔赴死亡。
容帜雁眼底的阴鸷浓的像墨,天空似乎还觉得气氛不够悲壮,一阵惊雷过后,瓢泼大雨霎时而至。
众人沉默着一路急行,马蹄踩踏过雨水的声音,似乎成了这一路上唯一的异响,连呼啸而过的大雨在此刻的众人眼里,都成了静音的水幕。
也就是在同一天,容帜雁遇到了一个人。
容帜雁不敢去县城里投宿,他不知道县城里是否安全,也不想轻易暴露自己的行踪,为自己招来祸事。
容帜雁一行人选择在乡下村庄里藏身。
那是一座藏在山里的村庄,位置偏僻不说,路还不好走,若不是为了安全,容帜雁一行人也不会选择这条路行进。
车厢早在进山的时候就被丢弃了,山路难走,车厢根本进不去,只能骑着马进山林,时不时还得下马走路前进。
一段时间后,容帜雁一行人开始发饿,肚子一个接着一个的鸣叫,可他们的干粮早就被雨水泡的发软,一捏就是碎末,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根本入不了口。
众人只是敛气前行着,犹如行将就木的木偶,机械的重复着动作,村庄就是在这时候印入众人眼帘的。
一行人进入村庄时,村民们正坐在家门口躲雨,家家户户大门敞开,村民坐在门口可以一眼望到外面。
容帜雁等人进入村庄时,第一户人家透过低矮的篱笆,立刻就看到了陌生人的身影。
“老婆子,去敲锣。”
坐在屋檐下的老汉手里拿着一杆烟枪,眼神不善的看着容帜雁一行人。
身旁的老婆子应了一声进了屋,没一会儿清脆的锣声透过雨幕,远远的传开,很快悉悉索索的声音开始传出来。
容帜雁看着面前出现一众青壮,眼底寒芒一闪而过。
侍卫上前开口道:“老乡,在下途经此地,肚中腹饿难忍,还望老乡行个方便。”
“没有。”还不等侍卫再说什么,为首的青壮恶狠狠的开口道,“赶紧走,离我们村子远点,小心俺们收拾你。”
“不得无礼。”
从村内的屋内走出一个老者,老者面目沉静,隐隐有贵气萦绕在身。
“老朽安华和,见过太子,不靖江王殿下。”
容帜雁的眸光一闪:“您认得本王?”
安华和和容帜雁对视,不卑不亢:“自然,老朽曾见过殿下一面,只是当时离得远,殿下没在意老朽罢了。”
容帜雁再次问道:“你姓安?”
老朽答道:“是。”
安,是前朝永瑞的国姓,虽然也不是没有百姓姓安的,但眼下这种情况,不容得容帜雁不乱想。
侍卫们察觉情况不对,立刻拔刀相向,对面的青壮见状,也不客气的举着锄头等农具反击。
安华和一举手制止道:“把东西都收起来,靖江王可不是不识时务之人。”
不一会儿,两人坐在了安华和所住的屋舍里。
安华和招待着一行人吃饱喝足后,便跟容帜雁坐到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