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可能是。”隋明昭没有否认黎渊的猜测，拉过黎渊手腕，将他掐在掌心的指节一根根抚直，“不过，赵翼永远不可能达到大乘巅峰，有那个古怪东西帮助也不行。”
“为什么？”黎渊眉宇间浮起一丝疑惑。
隋明昭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因为他的灵脉被我抽了。”
“是上次那回？”黎渊目光微沉，记忆闪回隋明昭手臂上那道凌厉的剑痕，“你跟他识海里那个自诩‘系统’的古怪东西交手的时候？”
“不是那次，是五百年前。”隋明昭笑道，“你还没降生的时候。”
黎渊面无表情，只从喉间滚出一声短促的“哦”，手腕一翻，隋明昭的指尖被不着痕迹地拂落，“知道了。”
掌心陡然一空，隋明昭指间还悬着方才紧握时的弧度，他垂眸扫过对方抽离的手腕，淡然一笑，没再说什么。
“灵脉被抽，修行根基尽毁，寿数也会变得与普通人无异，”黎渊摩挲着自己指腹，隋明昭握过的余温仍黏在皮肤上，挥之不去，“赵翼的灵脉，可不可能是被系统强行修复了？”
所以，他才能活到如今。
“没有那个可能。”隋明昭回答得斩钉截铁，“他的灵脉是我亲手抽尽的，寸缕不存，根髓俱断。若这都能修复，除非时间逆转。”
“凭赵翼身上‘系统’的实力，还不足以做到。”隋明昭轻蔑一笑，“它只能保住赵翼性命，如今赵翼的修为全靠拼凑他人灵脉、夺舍他人修为。”
“拼凑来的，不是他自己的也能用吗？”黎渊大为震惊。
“勉强能用。”隋明昭道，“拼凑的灵脉终归是赝品，虽然能续他修行之路，但这东西东拼西凑得来的，每运转一次周天，便会多蚀骨三寸，对修行有着极大阻碍，永远都不会冲破修为最高的大乘境界。”
黎渊眼中划过些许困惑：“那他身上的那个古怪东西，为何会选中他这般无用之人？”
“它别无选择。”隋明昭说，“不过，与赵翼倒也相配，废物配废物，天造地设。”
黎渊思绪翻涌。
赵翼的种种行径看似毫无章法，从十年前乐吾镇那场失败的人祭邪阵，到后来的秋水、湛卢双剑离奇失窃，陆长元沦为傀儡，执法堂长老被魔修顶替，再到如今慈恒仙尊的信符内容被篡改……这些事件如散落的珠子，分明暗藏丝线串联，却偏偏寻不出那根关键的脉络。
这些零散的布局，赵翼到底想要做什么？
十年前的乐吾镇人祭邪阵，是为了获取邪阵的力量诛杀隋明昭。
十年后秋水剑失窃，难道是为了调虎离山，将隋明昭引出天极宗？
隋明昭一旦离宗追查秋水剑，天极宗内必然空虚。赵翼便可趁机行动，安插亲信。黎渊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样后续陆长元以及黄长老的事就解释得通了。
陆长元被制成傀儡，是为了在魔域拖延隋明昭找到秋水剑回宗的速度，好让魔修冒充顶替掉执法堂的审讯长老。
假黄长老则在天极宗内身居要职，渗透宗门执法体系，暗中帮助赵翼掌控宗内情报。
天极宗的执法核心遭到渗透。如此一来，日后魔修与赵翼里应外合……
黎渊忽然脊骨生寒，赵翼的所作所为，答案再明显不过——颠覆天极宗，除掉隋明昭。
与十年前一样，不忘初心。
不，亦或者说，还要更早。
黎渊理清思绪，定定望向隋明昭，神色复杂：“赵翼处心积虑要置你于死地，根源是不是因为你五百年前抽了他的灵脉？”
隋明昭唇角微扬，眼底却仿佛凝着千年寒霜：“不是。”
他低笑一声，眉梢挑起讥诮的弧度，“五百年前，在我抽他灵脉之前，他跟他身上的那个东西就已经想让我死了。”
“赵翼想杀了我，结果临差一脚，技不如人，”隋明昭笑道，“没杀得了我，反倒是被我抽去了灵脉。”
隋明昭一言带过，显然不愿去多谈当年的细节。黎渊索性将话挑明了问：“他跟那个系统为什么非要杀你？是因为你资质比他好，让赵翼心生妒意，怕你日后威胁到他？”
“差不多。”隋明昭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可记得慕因？”
魔域安阳城城主？才过去多久，有什么记不得的？他又不是老年痴呆。
黎渊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可面上却没什么波澜，很快收敛好情绪，配合地点了点头，道：“记得。”
隋明昭意味深长地笑了：“他曾说你是‘反派’。有趣的是，赵翼也曾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黎渊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你相信？”
“不信，但是赵翼他深信，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世间万物都得围着他转。而我，”隋明昭稍作停顿，语气陡然加重了几分：“是阻碍他、导致世界毁灭的反派，是他主角之路上必须清扫的障碍。”
往日种种，隋明昭仍历历在目。五百年前，他将赵翼抽去灵脉，赵翼狼狈地躺在地上，身体瘫软得像一摊烂泥，气息奄奄之际，口中却仍不断喃喃自语：“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你不应该存在……”
正是因为这句“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勾起了隋明昭的一丝兴趣，让他留了赵翼一命。
他年轻气盛，想要看看，这个没了灵脉的“主角”，究竟该如何斩杀他这个“反派”。
这五百年来，与赵翼一样，隋明昭对赵翼也不知下了多少次杀手，赵翼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消亡。然而，赵翼身上有法则残留保驾护航，更有那由天道残留意识幻化而成的系统全力庇护，几次三番下来，隋明昭竟始终未能将赵翼的神魂灭除。
思及此，隋明昭的眸光不由得一沉。那些过往，关于“系统”的来历，以及他与赵翼百年的纠葛，此刻在他心中翻涌。不过，他暂时并不打算将这些一一告知黎渊。
……
“赵翼走火入魔，疯言乱语，他说的话不可信。”隋明昭果断下了定论。
黎渊听闻，先是一怔，旋即觉得好笑。他本就未将赵翼的疯语放在心上，见隋明昭如此急切地落下定论，心中泛起一丝戏谑，但面上仍不动声色，略带调侃地笑道：“师尊，您急什么？难不成是担心我受那疯语蛊惑，也跟着认定您是反派？”
接着，他不等对方回答，唇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便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说来也真是巧，师尊与我，都是赵翼的系统认为的‘反派’。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可见，我与师尊的缘分，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