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福扭头看了一眼沈常存。
老二的脸色确实难看，冷厉的脸上满是肃杀、阴鸷和狠辣。
仿佛芳姐是他不共戴天的世仇，而他马上就要提刀来砍！
别说芳姐，宋九福都被老二这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混劲儿吓住了。
这小子！
怎么就这么邪气！
宋九福当即端正了脸色，温吞却严肃的喊沈常存的名字。
“小存，你这么盯着妈干啥？”
沈常存冷冷答道：“妈，我这不是冲你，是冲黄家婶子！”
芳姐躲得更严实了，完全不敢探头，唯恐再和沈常存这杀神般的眼睛对上。
宋九福顾不上管芳姐怕不怕。
她上前两步，轻轻推搡沈常存，说：“别人说别人的，你还能把全天下人的嘴都堵上不成？你芳婶刚刚说那话你听见了是吧？听见了也没关系，反正，最重要的是，我怎么想。”
沈常存脖子一扭，如同一条即将化形的巨蟒一般，眼神幽幽的盯着宋九福。
“那妈你说说，你咋想的？”
宋九福抬脚就往家里，“走吧，边走边说。”
其他人都被沈常存吓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宋九福听见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和车轮子滚动的声音，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们几个一眼。
“不想回啊？那行，中午饭就不备你们的了。”
嗯？
午饭？
那不行！
吃饭的生物本能，驱策着众人艰难的迈开了脚，紧跟上宋九福的步伐。
沈常存却仍旧没动，眼神还紧盯着跑开的芳姐，似乎有意单独追过去。
“小存，你过来，妈和你细说说。”
宋九福头也没回，只是拔高了声调喊道。
沈常存看了看芳姐越跑越远的身影，再看看一路远去，真的没等他的母亲，犹豫再三，还是咬牙跟上了宋九福。
他小跑来到宋九福身边，阴沉着脸，没有主动说话。
宋九福忽然大掌一抬，拍在沈常存的肩膀上，把他整个人拖着往下压了压。
她似笑非笑的问道：“老二，你不想要媳妇吗？”
沈常存还等着妈跟他说她什么想法。
哪知道，话锋一转，聊到他头上来了。
沈常存傲然而笃定的说道：“我对女的没什么兴趣。”
“啊？”宋九福眉心一跳，生出几分新鲜的忧思，“你不喜欢女的，难道喜欢男的？”
这话一出，负责推车的沈常高，帮忙扶车的黄美娇和聪慧两姐妹，可就都不觉得紧张了。
他们齐刷刷盯着沈常存，等他给个准话。
沈常存则是一惊。
“妈，你混说什么呢？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常存抻了抻衣服，头一回向宋九福袒露了自己对婚嫁的态度。
“老话都说成家立业，是要先成家，后立业。可我觉得，成了家，就要负担家庭的责任。”
“要养媳妇，还要养孩子。养这么多人，哪哪都要花销，不立业，又哪来的钱供我花？”
“所以，我必须得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必定要走遍天涯四海，见过山川湖泊，先找到自己的业了，再成自己的家！”
沈常高小声的插了一句话：“那二哥你得啥年岁才结的上婚啊？到时候你说不定都七老八十了……谁家大姑娘愿意嫁给一个老掉牙的糟老头子？”
“没有合适的，那我这辈子就不成家了。”沈常存忽然戏谑一笑，“老三，我的好弟弟，到时候你多生几个，带不了的就给我当儿子女儿，我帮你养大他们！”
宋九福听得心惊肉跳。
敢情上一世，这两兄弟之间就是存了这样的约定，老三才像发了疯似的，到处播种，顶着“计划生育”的政策压力，还是硬生生弄出了八个娃！！！
最关键的是，老二后来并没有兑现他的诺言！
他半生风流潇洒惯了，不愿被女人管住，更不可能被几个孩子绊住浪迹天涯的脚步！
只有老三信以为真，后来被八个娃的逼得要去卖血……
这些不美好的回忆，让宋九福光是想起，都觉得寒毛直立。
今天她可算是误打误撞的听到了要害。
她得从根源上扼制沈常高的疯狂造人计划！
“沈常存，你现在就给我把这想法给灭了！”
宋九福怒道：“你自己不想成家娶媳妇负责任，就把你弟当牛马使唤？”
“你说的好听是立业去了，可谁知道你在外边一个人过日子有多快活？而你弟和你弟媳为了让你有孩子养老，累得半死！”
“怀孩子吃苦，带孩子受罪，他们俩熬过了最磨人的时候，给你把孩子拉扯到一定岁数了，你再把娃接回去，轻轻松松当好大爹？”
“老二啊老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算盘打得这么好呢！”
沈常存讪笑，“妈，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这想的也太远了……”
“你是随口一说，可你三弟会当真！”
说着，宋九福又捡起了一根粗树枝，放手里掂了掂，又举起来在空中挥了两下，试试趁不趁手。
沈常存顿时皮肉一紧，忙缓和气氛说道：“妈，我真是开玩笑的！老三，你别当真，我自己的事情自有安排，刚刚那话你就当没听过！”
宋九福似乎对他这番解释满意了几分，把树枝捏在手里，双手背在身后，继续往回走。
等她走出去几步，沈常存才像大梦初醒似的，记起明明该解释想法的人是妈，而不是他！
怎么话赶话的，倒差点引得他挨打？
沈常存又拉长了脸，默默走到了宋九福身边。
“妈，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该到你说了！”
宋九福斜眼瞧他，“我说什么？”
“就说你对芳婶提的那事的态度啊！”沈常存一点也不想给宋九福浑水摸鱼的机会。
宋九福仰头看天，讽刺一笑，“我能有什么说的啊？说好的好像我有其他选项似的。老二，你咄咄逼人，不是就指望我为你们爹守寡一辈子吗？怎么的？还要我给你立字据，写保证书，保证我将来绝对不会二嫁，余下半生只能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碰上什么事，连个说话商量的人都没有呗？”
沈常存嬉笑，“那倒是不用。况且，妈你也不是形单影只的啊，你有我们这么多儿女陪着，咋会连说话的人没有呢？”
“儿女都要各自成家的。”宋九福悠哉道：“等你们都出去了，我就活成老尼姑了。”
沈常存望了一眼他两个妹妹，又笑说道：“那就让聪聪和慧慧将来别嫁太远！她们常常回来陪陪你，日子就还和现在一样！”
宋九福讽刺一笑，“一样？那能一样吗！你是真没成过家，不懂其中滋味……你就问问你三弟吧！他和美娇睡一块，和跟你这个二哥睡一块，那感觉能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