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的公司,早已几经变迁。
弹出的信息杂乱无章,关联着许多无关的人和事。我疯狂地翻找着,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终于,在一个本地企业家协会的旧闻链接里,找到了一条十多年前的简短报道,配着一张模糊的合影。
报道提及“宏远地产副总经理赵永强出席某慈善活动”。
照片上的男人,四十多岁模样,微微发福,面带公式化的笑容。
就是他!
哪怕隔着岁月和报刊上模糊的像素,我一眼就能认出他,就是穆小琴让我看的意念中嚣张的男人。
有了名字,有了公司,我继续深挖。
通过企业信息查询平台,我找到了宏远地产后来的变更记录,以及赵永强名下关联的其他公司。
线索一路延伸,最终指向了他现在经营的一家建材公司。
地址!我需要地址!
我找到了那家建材公司的注册地址,位于城市另一端的一个工业园。
同时,在一个本地的生活服务网站上,找到了一个疑似是他公司的座机号码。
看看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
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拨通了那个座机号码。
漫长的等待音后,电话被接起,是一个不耐烦的中年男声:“喂?谁啊?这么晚了!”
“请问是赵永强,赵总吗?”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是我,你哪位?”他的语气带着警惕。
“赵总,我长话短说。是关于很多年前,丁字路口那边,一个叫穆小琴的女孩的事情。”我开门见山,心脏狂跳。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几秒,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强装的镇定:“什么穆小琴?我不认识!你打错了!”
“她死了!死在那个路口!怀着孕!”我厉声道。
“赵永强,她回来了!她一直在找你!找所有和当年那件事有关的人!名单上有三十七个名字!现在,轮到我了!我母亲的名字也在上面!”
我咆哮着,把这些日子积压的恐惧和愤怒全都倾泻而出:
“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样才能让她停下来?!不然我们都会死!你也不例外!”
“疯子!胡说八道!”赵永强的声音变得尖利而气急败坏,“我警告你,别再骚扰我!否则我报警了!”
“报警?好啊!”我冷笑,“那就让警察来查查几十年前那桩被压下去的命案!看看你现在的一切,能不能经得起查!”
“你……”他语塞了,呼吸粗重。我能想象到他此刻脸色煞白的模样。
几十年前的旧账,一旦被翻出,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又是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你想怎么样?”
“告诉我真相!全部!”我咬牙道,“还有,她现在缠着我母亲!告诉我,怎样才能让她停下?!”
“……停下?”赵永强在电话那头发出类似呜咽又像冷笑的声音,
“怎么停?那个女人……她就是个疯子!当年不过是玩玩,谁知道她那么想不开……”
他的话让我一阵恶心。
“至于停下……”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诡异的阴冷,
“我后来……找过高人。那高人说,她的怨气太深,化不了,只能……转移,或者找替身。”
转移?替身?
我的血凉了半截。
这混蛋,他早就知道!
他可能用了某种方法,将穆小琴的诅咒转移到了别人身上,或者找到了替死鬼,自己才苟活至今!
而那三十七个名字,难道就是……
“名单……那三十七个名字,是不是你……”我声音发颤。
“不关我的事!”赵永强立刻否认,语气慌乱,
“是高人的办法!需要……需要与她怨气源头,也就是与我,以及当年包庇我的人,有血缘或密切关联的人……分担……对,分担她的怨念!才能保我自身暂时无虞!”
“你母亲……哼,恐怕是当年在公司,无意中接触过什么与她死亡相关的文件或者物品,被牵连进去了吧!”
分担怨念?!保他自身无虞?!
所以,那三十七个人,很可能都是与赵永强及其庇护者关系密切的人,包括我母亲这样可能无意中沾染了因果的“边缘者”?
他用这种方法,让几十个人替他承受穆小琴的复仇,自己则躲在后面?!
卑鄙!恶毒!
“怎么转移?怎么找替身?说!”我怒吼。
“没办法了!‘时辰’一定下,诅咒已生成,目标锁定!”赵永强似乎破罐子破摔了。
“要么你母亲死,要么……你就找个至亲之人,心甘情愿替她承受!或者……找到她的骸骨,用至阳之物,将她焚毁,让她魂飞魄散!否则,无解!”
至亲之人替母亲承受?让穆小琴魂飞魄散?
这两个选项,都让我如坠冰窟。
“赵永强!你该死!”我对着电话嘶吼。
“我是该死!但我还活着!”他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你们……自求多福吧!别再打来了!”
电话被猛地挂断,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夜风吹过,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赵永强的话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
至亲之人……父亲?还是我?用我们的命,换母亲的命?
或者,找到穆小琴的骸骨,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可她的骸骨在哪里?几十年前就火化了吧?
而且,让她魂飞魄散……她本就是含冤而死,这样做,与赵永强之流何异?
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再次将我淹没。
我抬头望向家的方向,灯光依旧温暖。
可我知道,那温暖之下,冰冷的死亡倒计时,正在一分一秒地逼近。
我该怎么办?
牺牲自己?还是……眼睁睁看着母亲……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抱住了头。
夜色深沉,仿佛要将我连同最后一丝希望,一起吞噬。
牺牲自己的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我内心里竟然异常平静。
是的,如果我的命能换妈妈的命,我不会犹豫。
我是她儿子,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可是“心甘情愿”替我母亲承受。
怎么可能,我如何也不会心甘情愿的替赵永强这人渣分担因果。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更何况,这诅咒如同附骨之蛆,就算我替母亲死了,它就会彻底消失吗?
还是只会暂时满足,然后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难道赵永强就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吗?
我抬起头,想要在混乱的思绪中,抓住了一丝转机。
穆小琴要的,真的是所有人的命吗?还是她真正想要的,是对罪魁祸首的惩罚?
赵永强提到,诅咒需要与怨气源头有密切关联的人“分担”。
如果源头被清除掉,他这个罪魁祸首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她的怨气,是否会平息?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颤抖,眼神露出疯狂。
对!赵永强!他必须付出代价!
让他付出代价,或许是为穆小琴讨回公道的唯一方式,也可能是解救母亲,终结持续了几十年诅咒的唯一方法!
我站起身,眼神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我再次走向丁字路口。
路口的车辆依旧川流不息,可是那股阴冷感在我踏入路口的时候便如期而至。
我站在之前的位置,无视身边刺骨的寒意和耳边若有若无的哭泣声。
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透着坚定:
“穆小琴,我知道你听得到。”
“我找到赵永强了。”我继续说道,“我知道了他对你做的一切,也知道了他后来用的卑鄙手段。”
白色的身影在阴影中缓缓凝聚,我看到她模糊的脸上充满恨意的眼睛。
“他该死!”我斩钉截铁地说。
“可是他现在还活着,逍遥法外,甚至让更多的人为你承受痛苦!这难道是你想要的吗?让仇人快活,让无辜者惨死?”
白色的身影微微晃动,周围的怨气开始剧烈翻涌。
充满愤怒和痛苦的意念钻入我的意识:【……死!……都……要……死!……】
“杀死我母亲,和另外那些名字上的人,并不能让你真正解脱!”我顶着漫天的怨念,大声喊着。
“赵永强!他才是你一切痛苦的根源!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这才是对你的告慰!”
我拿出手机,亮起屏幕,上面是赵永强那家建材公司的地址和我的导航界面。
“告诉我!”我死死盯着那双空洞的眼睛。
“如果我把赵永强带到你面前!如果让他在这里,在这个你殒命的地方,偿还他欠你的债!”
“你是否愿意……放过我母亲?放过那些名单上,并没有直接伤害过你的人?”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我和那个白色的身影在无声地对峙着。
她在权衡着。
几十年的怨恨让她只想毁灭一切,可复仇的核心,始终是最初伤害她,并一直逃避惩罚的人。
让人窒息的几秒钟时间过去了。
笼罩着我的冰冷的杀意,缓缓退去了一丝。
她没有回答。
但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信号!
她没有立刻拒绝!
这就是机会!
白色的身影缓缓消散在阴影中,我明白了。
她给了我一个机会,用赵永强来交换母亲性命的机会。
我毫不犹豫,转身冲向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这个地址!快!”我把手机上的地址亮给司机,声音带着急切。
出租车在夜色中快速移动着。我靠在座椅上,心脏疯狂跳动。
我的手伸进口袋,紧紧握住了带来的水果刀。冰冷的触感让我保持着一丝清醒。
我知道我要做什么。
这很疯狂,很危险,可能会让我万劫不复。
但是为了母亲,我没有退路。
我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赵永强,把他拖到那个路口,用他的命,换我妈的命。
司机察觉到我身上散发出的不寻常气息,一路沉默,只是偶尔从后视镜里瞥我一眼,接着又加快了车速。
工业园在城郊,夜晚一片寂静,只有零星的几个厂房还亮着灯。
按照地址,我找到了那家建材公司,一栋三层的旧楼,里面黑漆漆的,只有门口保安亭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怎么办?硬闯?还是……
我绕到办公楼后面,发现二楼的一个窗户竟然虚掩着,下面正好堆着一些废弃的建材包装箱。
天无绝人之路!
我深吸一口气,踩着那些箱子,笨拙而艰难地爬了上去,推开窗户,翻身滚了进去。
办公室里一片黑暗,我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摸索着找到了楼梯。
三楼,总经理办公室。
门锁着。我后退一步,用尽全身力气,猛地踹在门锁旁边!
“砰!”一声巨响在寂静的楼里格外刺耳。
门开了!
办公室里,一个肥胖的身影正手忙脚乱地从老板椅上站起来,他脸上毫无血色,正是照片上的赵永强!
他手里还拿着手机,似乎刚想打电话。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他愤怒的指责着我。
“赵永强!我才刚给你打完电话,你去替我妈妈偿命!”我指着他的鼻子愤怒咆哮!
“是你?!”他听到我的咆哮,瞳孔收缩,惊恐地往后退,不小心重重的撞在书架上,“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想干什么?!”
“带你去找穆小琴。”我一步步逼近,声音冷得像冰,“就在那个路口,现在。”
“疯子!滚开!”他抓起桌上的烟灰缸朝我砸来,被我侧身躲过。
他趁机想往门口跑,但是我比他更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水果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刃触碰到皮肤,赵永强瞬间僵住了,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
“别……别杀我……我给你钱!很多钱!”他语无伦次地哀求。
“钱买不回命!”我用力将他往门口拖,“走!”
他拼命挣扎,可是恐惧和被酒色掏空的身体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我把他拖下了楼梯,踹开一楼的后门,来到了外面清冷的空气中。
“救命!救命啊!”赵永强杀猪般嚎叫起来。
在寂静的工业园里,他的叫声传出老远。
不能让他引来保安!
我情急之下,用刀柄狠狠的砸在他的后颈。
他闷哼一声,身体软了下去,瞬间没了嚎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