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槐和吴期在消音防护罩里嘀嘀咕咕,不远处的余千岁和沈慕梨尴尬地对视一眼,沈慕梨正欲转身离去,却被余千岁叫住。
“我有几件事情想要请教你。”
沈慕梨大受震撼,她没听错吧!余千岁!要向她!请教事情!沈慕梨一脸期盼,她歪着脑袋问道,“你要请教什么?”
余千岁问的诚恳,他拍拍身上的沙土,一步步朝沈慕梨靠近。
时刻关注这边动静的吴期,惊呼一声不好。陈槐瞬间一机灵,“你大叫什么!”他耳膜都快被尖叫声捅穿了。
吴期盘腿坐下,一副求爷爷告奶奶的凄苦表情,眼中没泪却一个劲儿干嚎,演戏的瘾一旦爆发,什么也拦不住了。
他跟戏曲里哭天抢地的原告一样,嘴巴一撇,委屈地看向陈槐,一字一顿地说,“你对象把我对象勾搭走了!”
陈槐一口老血好险没吐出来,他瞪大眼睛怒视吴期,眉宇间拧皱的力度,能夹死一只飞虫。
“你瞎说什么!”
吴期抬起下巴,示意陈槐向那边看。
余千岁和沈慕梨正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耳语什么。
吴期双手扬沙,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啊呀呀地叫起来,不管不顾地冲出消音防护罩,直接朝着沈慕梨狂奔,三秒过后,吴期手臂穿过沈慕梨的后腰,手掌贴着她的身侧,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鸭梨宝贝,你在跟别的男人说什么呢?”
“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沈慕梨闭上眼睛,手肘咣叽一下怼到他的胸口,“你抽风能不能挑个时间?”
吴期吃痛却仍不撒手,下巴抵着沈慕梨的肩膀,“我知道了,你嫌弃我了。”
“人老珠黄,你不爱我了。”
一刹那,沈慕梨仿佛看见吴期后面耷拉的狗尾巴,配上他故意做作的表情,明知道他在演戏,心中的不舍还是让她也跟着配合几分。
“放心,哪怕你头发白成小老头儿,我也不会不要你的。”
吴期立即抬头,双眸含水激动地盯着沈慕梨看,随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强硬起来,“你俩背着我和陈槐说什么呢?”
“你问他啊。”
吴期向后扭头,看了两眼余千岁,又把脑袋转回来,“还是问你比较好。”
余千岁和他们隔着一米的距离,此刻却看得津津有味。他把视线转向陈槐,正看到陈槐稳步走来。
“你看看别人。”余千岁上来就是一句埋怨和对比,他的一言一行,和先前运筹帷幄稳居后方的样子半点不沾边,仿佛情感注入他体内的瞬间,让他的举止动作,全部变得不经大脑,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是虎不拉几的,俊俏的脑袋架在脖子上,连思考也不用,跟个摆设物一样。
余千岁锁定猎物般死死咬住陈槐,又是口出巨雷,“你看看人家恋爱谈的,咱俩呢?我们之间比他们差多了!”
陈槐眼神如刀,余千岁知不知道他自己到底在说什么?而且他还不满起来?这种事情先不说有没有盖棺定论,看余千岁这副幼稚的样子,就让陈槐顿感无力。
沈慕梨和吴期是年少恋爱,经历生与死也没放开彼此之间的手。
他和余千岁呢?就凭一个回想起来让他火大的吻?这就表示他一定要和余千岁有点什么吗?
他现在真的是一句话都不想跟余千岁多说,余千岁却一反常态,陈槐无论做什么,余千岁都会盯着他看,从陈槐的眼睛移到他的双唇,逡巡全身之后,又把目光聚焦到陈槐的脸上。
哪怕陈槐的面庞平淡到没有任何情绪,但在余千岁眼中,陈槐的万千举动,处处都在吸引他的注意力。
“淡定,淡定!”陈槐在心里如此安抚自己,他认为当务之急,得把余千岁为何变成这样的原因找出来。若是余千岁一直这样下去,陈槐很难保证他不会再次动用承影。
古井无波的眼神,平静地看向余千岁,陈槐的口吻却被余千岁听出额外的担心。
“在我离开你的这段时间里,你在另一个副本发生了什么事儿?”一个人的陡然剧变,肯定是有原因的,陈槐笃定这点,于是开口向余千岁索要答案。
余千岁双臂交叉,“你希望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一五一十最好。”
“那我无话可说。”
简简单单六个字,又把陈槐气得不轻。
陈槐发现他最近受余千岁影响,情绪波动地十分厉害。
“你踏马爱说不说,滚!”嗯,还有爆粗口的概率也直线飙升。
余千岁嘴角噙笑,“一起?”
陈槐郁闷道,“什么?”
“一起滚啊,你不是说滚吗?我就算滚,也得拉着你一起,不然我一个人滚不起来。”
“余千岁!”陈槐几乎低音怒吼,“我怎么不知道,你脸皮居然这么厚!云落山的围墙都是用你的脸做的吧?”
“嗯哼。”余千岁被陈槐骂了两句,不气反笑,陈槐骂他,怎么不算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在乎他呢。
“噗!哈哈哈哈哈!”吴期乐得直不起腰,哪怕遭受双双雷电暴击的眼神,他也不在乎。他觉得余千岁和陈槐的相处方式太好玩了,跟三岁小孩一样斗嘴。
沈慕梨拉了他两下没拉住,任他去了。
吴期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直起腰,不过在对上两人不同的表情时,几乎又要止不住地狂笑。来里界这么久了,头回看见这么好玩的乐子,还是近距离拿着SVIp票的那种,不仅方便他吃瓜,还方便他嗑cp。
陈槐向来不喜欢把自己置于明显的c位,他在现生讨生活时,明明有一手绝妙的道家本领,驱鬼捉邪,画符入梦,他凭借精湛的技术,收获客户百分百的好评。
不过他不喜欢人多,更不喜欢热闹。
完事之后,客户要他的联系方式,方便日后有需要再联系。
陈槐却摆摆手,一句“我没手机”的幌子,轻飘飘打发了所有人。他物欲低,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不高,饿不死就成。有钱了偶尔下个苍蝇小馆,没钱了就住桥洞、树上。
他游走社会边缘,尽可能掩去一切的踪迹,不想承受太多人的目光。
然而到了里界,许多事和他心里所想的反着来,命运也莫名其妙地把他推上高楼,很多事情都和他脱不了关系,他就这样承受不一样的视线,或打量或取笑,或怒视或调侃。
在里界短短的几个月,却让他体会着和现生不一样的生活方式。想要重新过上以前的生活,当个游走世界的透明机器人,回到他自然之都的小屋去,最好只有他一个人。
奈何命运的玩笑和捉弄,存心跟他反着来,他身边有云落山的会长,注定少不了他人的目光。
更何况吴期、擎风这样,在里界说出去有几分名号的人物。
越想更正轨迹,往往事与愿违。
陈槐无可奈何地叹气道,“你笑够了没有?”
吴期一手捂着酸痛的肚子,一手搭在沈慕梨的肩上,“我尽量不笑了。”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陈槐不明白。
余千岁静候陈槐的身边,脑海中全是方才和沈慕梨的讨论。
——
“你和吴期是不是都喜欢看别人谈恋爱?”
“那当然!嗑cp谁不喜欢!”
“两个男的也一样?”
“拜托大哥,这都什么年代了,更何况这还是里界,性别是个鸟问题啊。”
“你和吴期谁追的谁?”
“呵,当然是他追的我。咋?你想追陈槐?”
“嗯。”
“你都亲他了,顺势告白多好。大好的机会被你白白错过了,啧啧啧。”
“那我再亲一次?”
“别,你要是不怕被他用剑杀死,你大可以再强吻一回。”
“那我怎么办?他刚刚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恨不得杀了我。”
“哟,你怂啦?刚刚那个不要脸的劲儿呢?”
“话不能这样说,以前是我做的不对,我一直跟陈槐搞拉锯战,他退我进,他进我退。一来二去,他肯定都烦死我了。”
“堂堂云落山会长,居然也会为情所困,我还以为你刚刚亲他,已经想好万全对策了。”
“我看你这么喜欢嗑cp,不如你指点指点我?我该怎样做,才能彻底拿下陈槐?”
“简单。你得跟他走心,而不是上来就走肾。”
“哦。”
“你俩骨子里差不多都是一样的人,你想他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他好了。”
“我想跟他上……”
“停!你先收敛点,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你刚刚也说了,你们俩前期一直在打太极,这样消磨心神,再愿意的人,也会变得不愿意。”
“哦。”
“你就听我的,找个机会和陈槐聊一聊,你俩只要把心里话说开,关系那必然是突飞猛进。”
余千岁的眼神仿佛天边弦月,道不尽的情愫,静静地落在陈槐身上,一抹温柔的月色,足以令人沉溺。
得找个机会,和陈槐聊聊。
不过他话出嘴边,全变成了揶揄逗笑,陈槐不搭理他,太理所当然了。
四个人之间,产生了多种诡异的氛围,交相糅杂,就如这数不尽的沙粒,聚沙成塔,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陈槐来之前,本打算告诉他们一个新发现,却被余千岁突如其来的行动,搅得他顿时忘了一切。现在静下心,他才把这件事想起来。
“我和擎风在东边看见了一扇砂石大门,他还在那儿等着我们,走吧。”
他沉默地和余千岁擦肩,陈槐对他的所言问心无愧,出于担忧,他关心地问余千岁,岂料余千岁又是没正面回答,而且还特别干脆地拒绝了他。至于吴期,爱笑笑吧,别笑成傻子就行。
陈槐顿觉心累,他不再去管其他人怎样,而是把全部的心思投入到脚下的路。余千岁刚才做的那件事情,他权当是恶作剧算了,他懒得再跟余千岁计较。
沿着来时路,四人很快到达砂石门前,擎风正在门口守着,见到他们来了,心情不免激动起来,“老大,你也来了。”
“嗯。”
余千岁又恢复成以前那样,陈槐被他的瞬间换脸惊讶到了,转念一想,他完全是瞎操心,白担心。余千岁在里界经历的事情那么多,哪儿还需要他去分神。
论经验,余千岁甩出他一大截。
论实力,余千岁一直深藏不露。
论道具,余千岁更是盆满钵满。
哪一点不比陈槐厉害?陈槐越想脸越黑,上一秒为余千岁找补的借口,这一秒化为乌云,立马不作数,他单方面认为,余千岁就是故意的耍他,想要看他出糗罢了。
陈槐周身的气场冷若凝霜,在场几人肉眼可见地察觉出陈槐的情绪变化。陈槐不似吴期,情绪大开大合,他时常内敛,偶尔才会把情绪浮于表面,而且心思颇深,若是遇到一些特别的事情,他总会思考出多个答案,延伸出诸多方向。
就如现在。
他们不知道陈槐想到了什么,但是观陈槐的黑脸,能判定接下来跟他最好的接触方式,就是退避三舍,一定要远离。
吴期的笑脸陡然变得严肃,悄悄地瞟了陈槐一眼,然后和沈慕梨安静地对视,俩人没有说话,但是多年的默契却能读懂彼此的心理。
吴期暗叹不妙,“糟了,陈哥要开大。”
沈慕梨表示无所谓,“要是发生流血事件,你顶上我撤退。”
余千岁微微侧颈,“想起什么了?一脸严肃多吓人啊。”他嘴角勾起的弧度,直达陈槐眼底。
陈槐摇摇头,“没什么。”余千岁却觉得这三个字背后,绝对有事在瞒着他。不过现下人多,他也不好多问。
擎风及时转移话题,打破了这份尴尬。
“你们没来之前,我悄悄打开门,把探测仪放进去了,而且现在江杉也在里面。”擎风边说,边在空中提高悬浮屏的亮度。
“据我和江杉的探查,沙漠地下共有三扇砂石门,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路可走。向上钻挖的办法,我和江杉也讨论过了,这个办法可行性不高,难度也非常大。”
他说完,黯淡的眸光亮起来。
“眼下只能进入门里,才有可能找到离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