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玩家成功通关S级副本《嫁衣》。”
“存活玩家:余千岁。
死亡玩家:无。
玩家评级:余千岁-SSS。
通关奖励已发放至个人系统,请玩家查看!
即将脱离副本,祝您生活愉快,长命百岁!”
余千岁的脑海中出现丁零当啷的提示音,“恭喜主人,本次通关获得两万积分,还有八张A级道具券和两张S级的道具券。”
余千岁轻声嗯了一句,环顾四周,漫天黄沙飞舞。
“我这是被传送到荒天大漠了?”
“是的主人。”
眼前天地连成一片,遍地黄沙覆盖,稍有不慎就会跌入沙坑,顷刻之间被吞没的无影无踪。
余千岁捂着胸口,他总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东西。心脏中名为思念的野兽,正奋力地撕开牢笼的桎梏,龇牙咧嘴往外冲。余千岁没有阻拦,他也想知道,自己究竟遗忘了什么。
以前参加过的S级副本,难度要比《嫁衣》高十倍,这次副本的boSS很明显是针对他本人设计的,就连参与的玩家,也仅仅是余千岁一个人。
余千岁双目微睁,朦胧的识海逐渐云散云开,被埋在时间洪流尽头的回忆,向他本人袭来,霸道地抢占了他的大脑空间,这一刻,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熟悉感回归胸腔。
那是属于神明的冷漠,和天地万物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联系。
他伫立天空之上,立于万仞黄沙之巅,近乎透明的白金色衣袍,被冷风卷的猎猎作响。无数生灵在他脚下匍匐挣扎,他们痛苦、哀嚎,偶尔喜悦、欢笑,众生向神明叩首磕头,只为内心的一己私欲。
神明自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他不会为一事一物动容,更不会对困苦的生灵产生怜悯。缘聚缘散,此消彼长,每一世都有他们要经的孽,更有他们要赎的罪。
余千岁破开的识海,疯狂涌入冰冷的水流,一艘艘大小不一的船只,闯入他记忆中的眼眸。
巨手在记忆深处搅弄,拨开重重迷雾。
强行撕裂的宇宙洪荒,夹带着亘古长夜,以蛮横生硬的姿态,冲垮了余千岁身为云落山会长的所有认知。
不同凡夫俗子的生命轮回,而是高天之上不与世间尘埃相染的漠然。
余千岁的认知从身躯挣扎出来,一瞬间如新生,一瞬间如复明。
他的意识被大手拽向高空,无限拔升,把他架到熟悉又陌生的高度。须臾之间,一切都超越了三界浩瀚,世间法则在他眼中也不过是过家家酒似的规矩。
他身处混沌,却一掌破开新日的黎明,手指一挥,就能令无尽深渊与黑暗,变成他手中的棋子,天地是他麾下的棋盘,轻挥衣袖,斗转星移。
鸿蒙初辟,日月参光,他游于无极之野,却被困于浩渺之间。
穷尽上古,太初无疆,他凿破瀚海之壳,亦被囿于方圆之寸。
碌碌众生行经的一切,在余千岁的眼中,没有分毫不同。好奇、愤怒、可怜、兴奋……凡人的情绪与他无关。他看到了一种绝对的冰冷,是来自宇宙深处真空相隔的疏离。
他看到渺小的生灵,因不同事情产生不一的感触,在勾心斗角和颤栗害怕中,得偿所愿与兴高采烈形成了耀武扬威的对立面。
然而众生之间的爱与恨,恩与仇,那些自以为超越生死忽视生命的大事,在神明眼中,却激不起半点涟漪。
神明无心无情,众生平等。
偏偏就在他看到记忆长河里的陈槐时,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整个人脱胎换骨,在副本里被偷换的心脏,重新长出血肉。
神明无我无他,却在一成不变的某天,空洞的胸腔长出一颗透明的心脏,轻飘飘没有任何重量。心脏的出现实属意外,却让神明有了探索欲和好奇心。
所以神明坠入凡尘,孩子气的降入世间。
余千岁的颅骨将崩欲裂,钝击式的重锤接连砸向他的头颅,神经传递的沸腾灼烧感,从里到外紧紧绞住他的大脑,内外夹击之下,识海里的记忆瞬间被不具名的力量抽走,只剩下余千岁茫茫然痛苦跪地。
蚀骨吸髓的疼痛自他尾椎向上蔓延,节节攀升的难受感裹袭他的全身。余千岁大脑时而模糊时而清醒,他尽力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剧烈的痛楚让他忘了身处大漠之中,全然忘记流沙的危害。
随着余千岁的视线扭曲,流沙滑落,顺势带着他一并下降。电流穿梭的脑海,方才突如其来的记忆片段重聚又散开,最后老老实实自行封在识海深处,末了施加一把只有本人才能解开的锁挂在门上。
余千岁重重呼吸,单是吸气就耗费他大半心神,震得他脑髓生疼。
喉间上涌的血腥气味,被余千岁硬生生压回体内。滚烫的流沙顺着他的五孔灌入,五脏六腑顷刻之间被重物挤压,生猛的势头,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余千岁最后一丝的清明,如风中残烛,摇晃两下混着流沙残影,一齐消失在黑暗当中。
“这……是余千岁吧?”
吴期正和沈慕梨在荒漠地下找寻出口,忽地头顶哗啦啦倾泄沙子,他急忙拉着沈慕梨躲到安全地带,等到流沙结束,这才捧着蘑菇灯谨慎向前。
还未等吴期收敛心神,又听一声咣当,一个疑似人形的黑影,从高空坠落。
吴期倒吸一口凉气,还好还好,他步子不快,否则这玩意落在他脑袋上,非得把他压得颈椎断裂不可。
他把蘑菇灯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靠近黑影。
“喂喂喂?”
吴期一脚踢向余千岁的侧腰,余千岁整张脸向下埋着,又用手臂做挡,昏暗的环境下,一时很难辨认他的模样。
吴期见没人回应,胆子也大了起来,他示意沈慕梨站在原地不要动,万一发生意外,也好有个接应。谁知道掉下来的是友是敌?方才他们两个在副本里,被第九天国的谢承宴好一顿追杀,差点没把命交代了,幸好他俩机灵,从谢承宴手下夺回一命。
吴期正要伺机报复,谁料副本结束后,直接把他俩“吐”在大漠里,未等两人做好准备,脚下流沙遍地,吴期和沈慕梨一起掉入地下空间。
还没找到出口呢,就遇上天降巨物。
这要是敌人,吴期当场就能了结对方的性命,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若是同伴好友,那可真是谢天谢地再好不过了。
吴期费力地扣住余千岁的肩膀,把他翻了过来。
昏暗的光影之下,余千岁的脸部轮廓,显出他绝佳的骨相。吴期一时拿不定主意,这人咋跟余千岁长得这么像,跟双胞胎一样,但细节又不太一样。
吴期举着蘑菇灯,对着余千岁的脸仔细查看,手指更是在他脸上随意摸来摸去。他挥手叫来沈慕梨,“鸭梨,你看看这个人。”
沈慕梨一脸狐疑地走过去,她挨着余千岁蹲下,一双锐眼立即辨认出此人是谁,嫌弃地对吴期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余千岁吗?”
“应该,大概,或许,可能,是吧?”
吴期连续说了五个不确定的词,当即挨了沈慕梨结结实实的一拳头,就差被沈慕梨手动张大他的眼睛,“你再好好看看,你跟余千岁在一块的日子,比我还长。我都能认出来,你却认不出来?”
吴期抓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发,眉头紧皱,一张脸苦涩地蜷曲在一起,“鸭梨,话不能这么说,什么叫做我和他在一块的日子……”
“这要论,也得是陈槐和余千岁在一起的日子,比我长多了。”
沈慕梨向吴期投过一记冷冽的眸光,“闭嘴。”
“好嘞!”吴期果断把嘴闭上,双指交叉在唇边做十字状。他和沈慕梨一样,蹲下来仔仔细细盯着余千岁的脸庞,看了一遍又一遍。
毛毛躁躁的手指在余千岁的眉间、鼻梁游走,双指掐住他的脸颊左右转动。
“嘶……”吴期蹭地一下站起来。
“是余千岁没错,但他为啥,变年轻了?”吴期滴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是我的错觉吗?”他自言自语,“不应该啊,我这双眼睛,那可是被多少人羡慕的神眼。”
沈慕梨双唇抿紧,一副没眼瞧的表情,“又开始了……”她咣叽又给了吴期一拳,“没事儿就闭嘴,一边儿待着去。”
沈慕梨从无声区出来没多久,手上没几个趁手的道具,眼眸斜视吴期,吴期当即领悟,瞬间从背包里哐哐拿出数个道具。
“鸭梨大大,您请。”随后伏小做低似的缩起脑袋。
沈慕梨看着面前的道具,挑来挑去,该选啥呢?最后她选中了一把电流枪,枪头瞬间释放的电流,穿过余千岁的身体,直抵他的大脑。
两秒过后,余千岁浑身吃痛地从地上坐起来,看着眼前的沈慕梨和吴期,他迫切地问,“陈槐呢?”
“和你们在一起吗?”
吴期默契地和沈慕梨对视一眼,“我就说吧,对余千岁而言,最重要的就是陈槐了。”沈慕梨踩着吴期的脚掌,拉起余千岁的手臂。
“我们也是刚刚来到这儿的,不清楚其他人在哪里。”
余千岁微微点头,不顾狼狈造型,急忙用千里传音镯呼叫陈槐。那头很快就接听了,当陈槐的声音出现时,余千岁感觉他被攥紧的心脏,瞬间放松下来,能够畅快呼吸了。
“余千岁?”
“是我。”
“你在哪里?我现在过去找你。”
余千岁环视四周,刚要开口,发现沙漠底下大同小异,连个指向坐标和标志性建筑都没有,谈何定位。
“算了,你不用来找我。”反正余千岁笃定,他会和陈槐见面。
经过副本一事,他彻底明白了什么是“情”,他的左心房住着陈槐,右心室亦被陈槐的一举一动填满,牵动他的所有思绪。
过往的随心所欲和步步为营,在他看来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他那时不懂情为何物,只是明确知道,自己不想陈槐离开他身边,于是动心思,用心机,哪怕使出千方百计,也要把陈槐留在身旁。
那时以为是不可名状的占有欲,赢了他的客观和理性。
现在想来,早在他自以为清醒之际,一颗心已经随着陈槐无限沉沦,吞噬高倍爆炸的占有欲,最后融成陈槐的模样。
挂断电话后,吴期的传音镯得到一条来自陈槐的消息。
就在余千岁和陈槐通话的时候,吴期也悄悄地给陈槐发了条他们在一起的消息,免得陈槐担心。虽然陈槐很少表露情绪,但是在心思敏锐如针的吴期面前,根本什么也瞒不了。
吴期平日里看上去大大咧咧,却心有猛虎嗅蔷薇,更是张飞绣花缜如密。
【对方申请位置共享】
吴期一刻都没犹豫,立马同意了陈槐的邀请。
余千岁一番活动筋骨,感觉全身上下,哪哪儿都不对劲,骨骼似重生,皮肉似新长,他能明确感受到自己的肌肤比之以往,更加紧致细滑。
尽管他没事儿的时候,很喜欢研究穿衣打扮,但现在突然之间“返老还童”,总觉得怪怪的,而且他晃了晃脑袋,脑子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似封未封一样。
视线瞟到沈慕梨手上的电流枪,沈慕梨瞬间把枪藏在身后,露出狡黠的笑容,“余会长,你醒了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余千岁长舒一口气,算了,他不计较这些,对方用这种方式叫醒他,肯定是好心当中掺着几分看乐子。
得从这里走出去,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陈槐,他有一腔心事,需要第一时间说给陈槐听。
余千岁转动脚踝,迈开步子就要向前走。忽地被吴期一把拉住,“余哥,你刚醒,急什么啊。”
吴期一边拦人,一边关注迷你屏幕的路线进程。陈槐马上就要到了,得把余千岁拖住,免得他俩又得错过。
“放手。”
余千岁目如玄铁,吴期在两道寒光的注视下,撇嘴腹诽,“我要真放手,等会儿陈槐来了,我看你上哪儿哭鼻子去。”
哼哼。
“我可以放手,但余哥你得答应我,先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