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县的谢中条,年方三九,发际线却已忧伤地退守到了天灵盖。
前头那个婆娘,脚底抹油先走一步,给他留下两只嗷嗷待哺的小崽子,外加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丫头片子。
这仨活宝,每日里不是上演高音三重唱,就是进行破坏性考古,专挖墙角的那种。
谢中条觉得,自己不是在养娃,是在渡劫。
续弦?
那简直是刻不容缓的救命稻草。
这日,谢中条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游魂似的晃荡在山路上。
他寻思着,哪个倒霉…啊不,哪个有缘的女子能入他这火坑。
忽然,路边歪脖子树下,蹲着个姑娘。
二十来岁,荆钗布裙,脸蛋子却出奇的俊俏,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子…怎么说呢,野性难驯的彪悍。
她正专心致志地…啃树皮。
谢中条眼皮一跳。
“咳,这位姑娘,何故在此独自‘品尝’风景?”
他努力让自己显得温文尔雅。
那女子闻声,慢悠悠抬起头,嘴边还沾着点绿色的碎屑。
“饿。”
声音清脆,理由充分。
谢中条一听,机会来了。
“在下谢中条,家中尚有余粮,姑娘若不嫌弃…”
女子眼睛一亮,丢了树皮,拍拍手站起来。
“管饱?”
“管饱管饱!”
谢中条就差拍胸脯了。
女子自称黎氏,是个寡妇,无依无靠,堪称孤寡老人预备役。
谢中条心头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这不就是送上门的免费保姆加强版?
他当即发出热情邀约:“黎姑娘,不如随我回家,咱们搭伙过日子,你帮我带娃,我给你饭卡,终身任食那种!”
黎氏柳眉一竖。
“继母难当,你家娃儿好带?”
她狐疑地上下打量谢中条,仿佛在评估这单买卖的性价比。
“好带好带,他们都特别‘懂事’,尤其擅长即兴表演。”
谢中条昧着良心打包票。
黎氏又道:“万一你家有什么悍勇的亲戚,比如能徒手撕熊的大伯之类,我这小身板可不够瞧。”
“没有没有,我家亲戚都温顺得像小绵羊,除了掉毛没别的毛病!”
谢中条信誓旦旦。
黎氏这才点点头,勉强同意跟他“私奔”,实则更像是被一张长期饭票砸晕了头。
谢中条先将黎氏安置在村口一间废弃的茅草屋,美其名曰“婚前考察期”。
他自己则一阵风似的刮回家,三言两语打发了那个时不时就顺走他家鸡蛋的老妈妈。
然后,他搓着手,将黎氏,这位未来的家庭主妇(兼孩子王),喜气洋洋地迎进了门。
黎氏进了谢家,倒也像模像样。
她操持家务,主要是把孩子们的玩具从东屋藏到西屋。
她为儿女补缀,主要是用五彩斑斓的破布条给孩子们的衣服打上极具后现代风格的补丁。
辛勤?
那必须辛勤,每天追着三个娃满院子跑,运动量堪比铁人三项。
谢中条对她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每日里关起门来,二人世界(外加三个拖油瓶),过得蜜里调油,他连隔壁老王家母鸡新下了几个蛋都懒得打听了。
他觉得,自己捡到宝了,还是个会自己找食的宝。
一个多月后的某个黄道吉日,谢中条因公事…其实是去镇上买他私藏的麦芽糖,必须外出。
傍晚,他哼着小曲,怀揣着甜蜜的负担回到家。
咦?
家中大门虚掩,中门却关得死紧。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因为预感不好,而是担心黎氏把晚饭做糊了。
“娘子,我回来啦!今晚吃红烧肉还是糖醋鱼?”
他高声喊道,推了推中门,纹丝不动。
谢中条加大了力道,猛地一推。
“吱呀——”
门开了。
屋内空荡荡,静悄悄,连根鸡毛都看不见。
他径直走向寝室,心想莫不是娘子给他准备了什么惊喜。
刚到门口,一道黑影“呼”地从门内窜出,快如闪电,带着一股浓烈的…狗粮味儿?
那黑影体型硕大,毛发蓬松,像一只被吹胀了的哈士奇,差点把他这把老骨头撞散架。
谢中条魂飞魄散,一屁股墩在地上,麦芽糖撒了一地。
他这才看清,寝室里哪里还有三个活蹦乱跳的小祖宗。
地上倒是鲜血淋漓…哦不,是红色的果酱涂得到处都是。
墙上挂着三颗圆滚滚的东西,仔细一看,是他家最大的三个南瓜,上面用木炭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
而他那温柔贤惠的黎氏,早已不见踪影。
只在床头,找到一张被啃得不成样子的纸条,上面用爪子蘸着墨水(也可能是锅底灰)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
“老谢,伙食不错,娃也挺皮实,我带他们去参加‘哈族’夏令营了,勿念。下次记得多备点肉骨头。——你的好友,二哈黎。”
旁边还画了个蠢萌的狗头表情包。
谢中条瘫在地上,手里捏着那张散发着狗气的纸条,半天没缓过神。
原来,他心心念念的贤妻良母,是一只…会拆家的哈士奇精?
她最终“吞噬”了他那三个精力过剩的熊孩子,用一种极其欢乐的方式。
作者痛心疾首地表示:再娶务必擦亮眼,尤其对方热衷于啃家具、追尾巴、以及用无辜眼神骗吃骗喝的时候,更要慎之又慎。
同时也严厉谴责了谢中条这种只看脸就想白嫖劳动力的轻浮行为。
毕竟,请神容易送神难,请到哈士奇当后妈,那日子可就真“多姿多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