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选得也是这个，我也喜欢你呗……”林乔被热得已经没有解释的力气了，他也不想再和李夏至说这个话题，干脆一句话封住她的嘴。
“你这什么奇葩脑回路……”
李夏至嘟囔一句，果然不再说话了。
围绕着塑胶跑道内侧的排水沟，两人才清理了半圈，紧迫的跑操进行曲忽然响起。
第二节课下课了。
林乔摘下帽子抬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刺目的阳光照得他只能眯着眼。
低下头，双手发力，他用疏通棍从排水沟里扎出最后一个矿泉水瓶，甩进李夏至拖着的黑色垃圾袋里发出扑通一声。
“先去看台上休息一会儿吧，正好他们跑操了……”林乔提议道。
“去器材室吧，那里面阴凉。”
“行，别忘了把你那袋瓶子带上，到下午一起卖钱。”
林乔还清楚地记得去年小红帽的时候和许霜一起拾的瓶子就被保洁阿姨顺走一袋。
本来在操场上晒了大半天，去厕所用凉水爽冲个脸出来，一看辛辛苦苦捡的瓶子都没了，这才是世界上最绝望的死法……
操场上的高一二十个班正在列队，高二高三则直接在教学楼下列队，待会儿绕着三中跑。
不要以为绕着学校跑会亏，这和罚跑不一样，跑操的时间是固定的，就跑那么十几二十分钟，跑完就都可以撤了。
但是学校的路两边种了不少绿植，一圈下来有好多路段都处在阴影之下，比在被晒透了的塑胶跑道上跑凉快多了。
“啥时候咱们跑操也能在楼下跑……”
李夏至坐在器材室的窗户边，扒拉开玻璃，侧过脸看着列队在梧桐树排阴影之下的高三（6）班。
林乔坐在窗户的另一边，一边擦汗一边笑着说道。
“下学期应该就行，只要校长不要搞什么‘去年高一在操场上跑了一年，今年高二来跑操场’这种逆天操作就行。”
李夏至看向林乔，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没绷住笑出声。
“那很公平了……”
她顺手拿过之前放在乒乓球桌上的试卷和笔递给林乔。
试卷上做了很多的笔记，看得出来李夏至下了不少的功夫。
林乔接过试卷后立马翻页到背面，看向中间的一道过程繁琐复杂的立体几何。
没想到她这题都做出来了？
“可以啊，你这题都会？”
被夸夸了的李夏至弯腰搬着板凳凑了过来，用食指按着试卷，十分得意地解说着她写下的过程。
没毛病。
听她讲完这题后，林乔拿着笔一边讲，一边在试卷上空下的几道题那里写下解题思路，顺便自己又回忆一遍。
跑操已经开始，器材室窗外的高三学生的口号声十分响亮。
即便关上了窗户，穿透玻璃的整齐划一的口号声响还是能大过门外操场那边高一同学喊的‘一，一，一二一……’
为了能听清楚林乔讲题的声音，李夏至不动声色地往右挪了挪身子，靠的更近了。
她的脸上汗水已经蒸干，一缕垂落的头发俏皮地黏在下巴上，她抿着嘴，十分认真地看着林乔在试卷上写下大致思路。
器材室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灰尘气，有些呛鼻。
由于边讲边写，林乔暴风吸入了不少尘埃，最后实在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嗯。”
李夏至直起腰，从兜里掏出一包湿巾，抽出一张递出。
轻柔湿润的面巾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
林乔这才发现两人怎么靠的这么近，刚刚李夏至的小臂都贴到自己的胳膊肘了。
“谢谢啊。”
林乔把湿巾张开，轻轻敷在口鼻上，凉爽而清香。
跑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那张密卷上的空题也都被解决完毕。
李夏至拿回试卷，低着头把上面的思路重新过了一遍。
上午剩余的时间两人按照手册上的要求打扫了一下器材室和宣讲台。
下午一直到太阳没那么大了，两人才重新回到操场上清理剩下的一半排水沟。
到最后，收集的瓶子加在一起才卖了两块钱。
由此可以证明一件事，昨天十一班的小红帽太负责了……
最后一个透明塑料瓶子被大爷拧掉盖子，一脚踩扁装上车，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两枚硬币递给林乔。
“上次你和许霜捡了多少钱？”
李夏至蹲下身，仰头看着林乔，顺便把空瘪的垃圾袋叠好。
“原本差不多能卖十块钱，被偷了一袋，最后到手六块钱。”
“这么多？！”
“那时候大家打扫的都不认真，排水沟好多都堵了……”
林乔挠了挠头。“咱们是属于很负责的了，明天来捡瓶子的小红帽到最后估计一块钱都卖不到你信不信。”
“真是的，都不符合可持续发展理念了……”
垃圾还可持续发展是吧？
“你想买糖吃吗？”
林乔张开手，两枚原本叠在一起的硬币在掌心稍稍滑开，错开的花面斑驳反射着夕阳的余晖。“不过两块钱好像不好买……”
“那你买我的吧，我卖给你。”
李夏至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熊博士，嗯了一声朝林乔掂了掂。
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是会随身带着，林乔怔怔地看着那蓝紫色的包装壳，左端稍稍撕开了些口子，但没有完全打开。
想来可能是今天某个时刻她想拆开来吃但又忍住了。
“多少钱？”
林乔转了下手，把两枚闪亮的硬币滑到指尖，捏住错开，轻轻摩擦发出声响。“你这不是全新的了，我得杀一下价。”
“便宜，一块钱就行。”
李夏至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从林乔手指中抽出一枚硬币，她笑了笑。“童叟无欺！”
“你为啥这么喜欢吃熊博士呢？”
林乔握住那一条还带着李夏至体温的口嚼糖，问出了他好奇已久的问题。
“喜欢一个糖需要理由吗？需要吗？不需要吗？”李夏至耸了耸肩膀。
林乔被她讥诮的表情和动作逗笑了。
傍晚的夕光打在操场上，把橙红色的塑胶跑道打得更橙，放学铃声早就打响了，天空中回荡着的校歌悠扬轻松。
“嘀嘀，嘀嘀嘀……”
李夏至的手表闹铃震动着响起。
她忽然回过神来，脱掉马甲和帽子，叠好递给林乔。
“帮我带一下吧，我锻炼一会儿。”
“好。”
林乔顺便也从她手上拿过试卷一起叠好。
“oK——”李夏至转过身，一边做着体转运动一边走向塑胶跑道，窈窕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李夏至。”
对着她的背影喊出名字后林乔喉咙滚动一下。
感觉心脏运作中的某个生锈的齿轮重新运作，咯吱咯吱得响，有些卡顿。
这三个字常常在他的视野里出现，可他似乎很少直接喊出她的名字。
“咋了……你也要跑？”
李夏至脸上还带着讥诮的笑容，她半转过身。“想比一波？”
林乔摇了摇头。
“就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
“以后你能别在和我说许霜啥的了吗……我感觉……感觉挺难受的……”
“你难受啥啊！”
李夏至的声音忽然变大，她吞了口唾沫笑笑。“你应该是暗爽吧。”
“不爽，一点都不爽……”
林乔凝视着李夏至的眼睛，他的声音忽然有些沙哑。
他猜测此刻自己的脸应该不大好看，要不然李夏至的笑容怎么会慢慢消失呢？
此时的操场上已经没多少人，校歌唱完了，只剩安保大爷别在腰间的老旧智能手机在大声播放着戏曲，戏腔拉长，在空旷操场上传得很远。
李夏至一只手扶住另一只手的胳膊肘，歉意地笑了笑：“那我以后不说了……对不起。”
“啊没事的其实，我先走了，你那试卷我叠好放你桌洞里面吧。”
“行。”
林乔最后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李夏至也转身碎步上跑道。
跑了半圈后她站在操场的另一边慢慢放慢脚步，低头掏出手机。
打开摄像机，点开今天的日期时间水印标志。
李夏至一只手平举手机，另一只手捏着那枚硬币对着操场的门口，平滑的币面把阳光反射出好几条光棱。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