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的头耷拉下来，放轻脚步偷偷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常铭浩和许霜聊天的声音。
一直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口，他好像被人一把从深海中捞出，大口喘着气，三步跨两步地在楼梯间跳跃，飞速地下楼。
他很想和许霜打个招呼在走，想埋怨下题目出得难，想吐槽下常铭浩真能装，想期待下下周的元旦晚会……
可不知为何，看到她堪称璀璨的背影，这些话全部被杀死在喉咙口，阻塞，令人窒息。
已经走了好久，夕阳落下，夜幕拉出星辰亮起，他才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不安的心脏缓慢规律地跳动。
林乔仰起头，朝蓝黑色的夜幕伸出手，指尖中漏出繁星。
“怕被灼伤，我透过夜幕才敢看璀璨星辰，透过镜子，才敢看你的眼眸。”
他轻声吟着那日随意作出的小诗，感觉自己又矫情起来。
暗恋一个人时，总是会自作多情。
电话区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大多数同学此时已经回家了。
没有看见林秋雨的身影，她大概正在表演吧。
林乔之所以不急，因为如果他不打电话父母是不会来接他的。
每次来接，都是母亲骑着小电驴，一边载着他一边教育他，声音尖锐引得马路行人注视。
说得无非就是人家子涵这会儿某一科又考了多少，你怎么就不如人家呢？怎么就没遗传老娘的脑子呢？
所以林乔上了高中后就很少回家了。
他本想这周回家，商量敲定下选课的意向，但又想到母亲之前说话的态度，似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这样回去了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林乔轻叹一口气，从电话区走出。
电话区的门很窄，由于心不在焉他不小心撞到了来人。
“对不起对不起。”被撞的人竟然先一步道歉。
“李夏至……好巧哈哈。”
林乔打了个招呼。
李夏至摘下蓝色外套的帽子，抬头，嘴里还嚼着熊博士的软糖。
“林乔？你……你怎么了？”她的语气有些疑惑。
“什么怎么了。”
李夏至吞咽下口中糖果，掂了掂脚，用手掌覆盖住林乔的额头。
晶莹的凉意通过女孩细嫩的手掌透进前额的皮肤，顺着血液流入心脏，林乔闻到了沁人心脾的果甜味。
“没发烧啊，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李夏至把手收回，探询地看着林乔。
“难看吗？可能刚刚的题太难了吧。”
“你去参加零班试考了？”
李夏至一边说着一边走向电话区的充值台。
“嗯。”
林乔跟着她的脚步重新回到电话区。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原本席卷而来的孤独和烦闷的感觉在和李夏至聊了两三句后竟然神奇地烟消云散了。
“对了，秋雨在大会堂表演呢，你的电话卡还在她那吧，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李夏至收起充值好的卡片，同林乔一起走出电话区，转头丢出一颗酸奶味的软糖，挑了挑眉毛。
“她是我舍友，关系可好，你要是暗恋她我可以帮助你哟。”
“呵，没想到你有当媒婆的爱好？”
林乔接住糖果，剥皮塞入口中。“你怎么天天吃糖啊，不怕蛀牙吗？”
“你管我？那你别吃了吐出来。”
“吐哪里？吐地上你可别捡走了？”
林乔想起了那晚李夏至在逃跑时爆一地装备，最后狼狈捡糖的画面，笑着打趣道。
李夏至被这句话噎得不轻，想找出话来回击却又词穷，感觉吃了个大亏。
心中忿忿不平，她却忽然转怒为笑。“伶牙俐齿，你在许霜面前也是这样的吗？”
这句话犹如一柄利刃插入林乔的软肋，他瞬间噤声。
随后他又觉得这般神态稍显欲盖弥彰，于是开始装傻充愣。
“啥意思？”
“呵呵，只能在我面前装一装了。”李夏至掏出一颗糖塞入口中。“某些人估计在许霜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那确实不敢……多尴尬啊。”林乔挠了挠头。
同时他也被李夏至的话逗笑了，幻想着过两天校园墙惊现大贴，问：谁敢在许霜面前放屁？
宜月三中的会堂很大，足足占据了三层楼。
舞台在最低处，两侧是质感极好的红丝绸帷幕，阶梯座位依次升高。
林乔和李夏至从后门进入，有不少留校的同学正在后面观看，有的还带上了瓜子和饮料。
此时正好到林秋雨表演，她坐在舞台中央准备的座椅上，抱着一把吉他弹唱着。
“你说，极光跟随地球流浪，你说，月光是最温柔的谎……”
“这是谁的歌？”林乔向前探身，扶住李夏至座椅的靠背，低声询问。“很好听。”
“哼哼。”李夏至并不回答，只是摇了摇手指，示意林乔别说话。
“……为什么曾经的话都变成了不堪，不堪，不堪遗忘。”
到歌曲终了的声音已经很小，坐在后面的林乔几乎已经听不清了，他看见林秋雨抱着吉他起身，小步走向第一排的老师，交谈起来。
“这是秋雨自己写的歌哦。”
“这么厉害！”林乔赞叹，没想到这个平时在班级中恬静沉稳的女孩还有这种才艺。
“但是但是但是，那几个老师在干嘛？”
李夏至猛地从座椅上起身，把手搭在额头上眺望第一排。
几个老师似乎是在安慰林秋雨？其中一个慈祥的女老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行，秋雨被欺负了，我去看看怎么个事……”
“嘀嘀嘀……”李夏至的手表震动着响铃，原本已经要走出这排座位的她猛然止步，拍了拍脑袋，随后神情纠结。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走到林乔旁边。
“我有事得先走了，没想到今天拖到这么晚……”她嘟囔着从口袋中掏出一颗橙子味的熊博士递给林乔。
“等会儿你把这个给秋雨就行。”
林乔点了点头，收好糖果。
刚放好，又有一颗糖果飞进他的手心。
林乔扭头，后门砰得一声关闭，他听见了门外快速远去的脚步声。
是一个蓝莓味的。
吃这个糖能跑得更快？林乔端详着糖纸上可爱的小熊轻声说道。
“林乔。”
“唉？”
林乔起身转头看去。
林秋雨正双手握着吉他包的背带，站在他这排座位的入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