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佶焞坐在联邦事务总理府的书房里,目光无神的盯着最新绘制的世界地图。地图上,大明联邦的疆域以朱红色标注,从煦洲到熙洲,从极北到极南,几乎横跨整个地球。
而遥远的武洲则用淡蓝色勾勒,显得陌生而充满变数。这张地图他看过无数遍,每一道线条都刻着他作为小国君主与大明联邦事务总理的挣扎与野心。
作为沈国的皇帝,朱佶焞登上联邦事务总理的位置绝非偶然。这个由岛国发展而来的小国,在大明联邦的体系中本无足轻重。
但他凭借着对大国间利益缝隙的精准把握,以及一套近乎欺骗的外交辞令,竟在三年前的总理选举中脱颖而出。当时的他,曾被视为平衡各大国势力的“中立者”,却没人真正看透他内心深处为小国谋生存的执念。
执掌联邦事务的三年,是朱佶焞理想与现实剧烈碰撞的三年。他本以为坐上总理宝座,便能以“联邦整体利益”之名,为沈国及其他中小藩国争取发展空间。
但现实给了他沉重一击:大明联邦的权力结构,本质上是大国主导的秩序。虞国、越国、扬国这些疆域辽阔、人口众多的大国,第一代藩王的开拓能力,积淀的威望与实力,牢牢掌控着决策核心。
朱佶焞作为小国出身的总理,手中的权力更像是“协调者”而非“决策者”,每一项涉及资源分配、技术共享的提案,都需在大国间反复斡旋,稍有不慎便会被驳回。
他曾雄心勃勃地提出“马达加斯加资源开发计划”。那片位于越洋(印度洋)的岛屿资源富集,朱佶焞设想由中小藩国联合开发,以缓解长期受制于大国的资源困境。
但提案刚一抛出,便遭到扬国与宁国的联合反对——前者担心矿产资源价格被压低,后者则忌惮小国借此积累实力。“马达加斯加远离本土,开发风险巨大,当以大国为主导。”扬国皇帝朱瞻塙的表态,轻飘飘地将小国的希望碾得粉碎。
更让他挫败的是“小国工业联合体”计划。他试图将联邦内的中小藩国按地域划分为数个区块,每个区块集中资源发展特定工业领域,形成与大国抗衡的产业集群。
例如,沈国与周边几国专注航海器械制造,肃国与鲁国侧重纺织原料生产。但这项旨在打破大国技术垄断的提议,被这些大国连削带打,表面上同意技术共享,实际上却彻底断绝了小国想成为技术大国的未来。
一次次的碰壁,让朱佶焞的心态逐渐扭曲。他开始在深夜的书房里对着舆图喃喃自语,愤恨大国的贪婪——他们占据着最肥沃的土地、最丰富的矿藏,却对小国的生存需求视而不见。
愤恨他们的吝啬——明明掌握着领先的技术,却对小国实施严格的封锁,连基础的工业图纸都不愿共享;更愤恨这种“不平等”的秩序——凭什么大国天生就该主导一切,小国就只能依附生存?
“朱家血脉?兄弟亲情?”朱佶焞低声冷笑,指尖重重按在沈国的位置上,“在资源与实力面前,这些不过是虚伪的遮羞布。”
他即将年满六十,耳顺之年本该是安享尊荣的时刻,但他却被一种紧迫感深深攫住。沈国在他的治理下虽有起色,但根基仍浅:狭小的国土限制了农业发展,贫乏的矿藏制约着工业起步,连维系海军的舰船零件,都需从扬国高价进口。
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孙子能否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守住沈国的国祚,更不知道小国在大国的夹缝中还能挣扎多久。
任期将满的这两年,朱佶焞不再掩饰对现有秩序的不满。他开始暗中联络蜀国、岷国、代国等十余个处境相似的小国,形成秘密的“新联邦同盟”。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打破大国主导的格局,为小国争取平等的发展权。但如何实现这一目标?常规的政治博弈早已证明无效,大国的军事威慑更是如同悬顶之剑。
直到他看到葡萄牙舰队在煦洲东海岸出现的情报。起初,他对武洲的技术发展并未在意,但当技术部门分析出葡萄牙的造舰能力和技术发展速度之后,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借力武洲。
朱佶焞重新审视世界格局:武洲经过文艺复兴,思想与技术正处于爆发前夜,其潜力不容小觑。尽管目前单个武洲国家的实力尚不及大明联邦的中等藩国,但一旦他们被外部压力凝聚起来,形成合力,其动员能力将极为恐怖。
而大明联邦看似庞大,内部却矛盾重重:大国间为争夺资源明争暗斗,对小国的压制又激化了阶层矛盾。“以团结对抗分裂”——朱佶焞在地图上一圈又一圈的描摹着武洲的轮廓,“历史上以少胜多的例子,从来都不缺。”
他并非指望武洲能彻底击败大明联邦,那显然不现实。他的算盘在于“消耗”:只要武洲的威胁足够大,大国就不得不将资源投入远洋防御,其内部的控制力与对小国的压制力便会减弱。
而沈国作为“新联邦同盟”的核心,若能在暗中持续向武洲输送技术与资源,便能在大国与武洲的博弈中扮演关键角色。待大国实力被严重消耗,小国同盟便有机会崛起,甚至取代现有大国,成为新的联邦主导者。
“沈国的未来,不在大国的施舍里,而在秩序的崩塌与重建中。”朱佶焞拿起笔,在给儿子的密信上写下最后一句。
他知道这条路风险极大,一旦败露,便是通敌叛国的罪名。但他别无选择——小国的生存之道,从来不是温顺服从,而是在危机中寻找破局的缝隙。
窗外,总理府的卫兵正在换岗,铠甲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朱佶焞将密信交给心腹侍从,嘱咐道:“送往沈国,交给国君,务必保密。”侍从躬身退下,书房内再次陷入寂静。
他走到窗边,望着坤泽城的灯火。那些明亮的光点中,有大国使臣下榻的驿馆,有虞国情报部彻夜不熄的灯火。他知道五大国已经开始怀疑,但他并不畏惧。“你们各怀心思,”他低声说,“又能联手到几时?”
在朱佶焞看来,大明联邦的所谓“团结”,不过是利益捆绑的脆弱平衡。而他所做的,只是提前点燃打破平衡的引线。至于引线燃烧后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沈国能否在灰烬中崛起——这些,都是他必须赌上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