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一听卢轩文把事情安排的如此妥帖,满意地点点头,又好奇问道:“卢轩文啊,你怎么如此恨你弟弟?”
“哎,张兄有所不知,我的好东西都被他抢走过。”他说的可不是今生。
很多话卢轩文也不能明说,只能举例道:“就前段时间吧,我做了一笔药材买卖,卢生害得我亏了五百两银子,我把城里的宅子都抵押出去,结果亏了个底儿朝天,如今那宅子也被人强行收走了。”
张诚一喝了一口酒,就当听了个笑话:“那倒是挺可怜的。”
可怜归可怜,张诚一也只是口头表示一下同情。
卢轩文继续卖惨:“我们一大家子人,如今有家不能回,妹妹已经送回京城了,只能去投奔李璋公子。我要不是为了留在亳州考试,也早就回京城了。”
张诚一对卢轩文还是挺好的:“这几日,你就安安心心住我府上,好好准备科举吧。对了,你那些家人怎么办?”
“只能让他们流落街头了。”
“那倒是挺可怜的!” 是啊,可怜,但是张诚一就这么一句话,你倒是掏点银子让他们住客栈啊,也没见张诚一表示表示。
……
天圣四年,亳州天气怪异,炎炎夏日,没见到几场大雨,临近秋天,大雨确是一茬接一茬的, 就没停过。这涡河龙王就像是起床迟到了,在这拼命的赶业绩呢。
《续资治通鉴》记载,天圣四年,朝廷“以上供米三万石赈宿、亳州水灾饥民”。你看看,这么抠门的朝廷,能出三万石粮食赈灾,可见这场水患之严重。
自从卢生住进书院,就开始下雨,一连下了好几天。他在学院里倒没有啥影响,反正每天吃了睡,睡了学,学了再吃……也不能出门活动,人都长胖了一圈。
而卢轩文花钱雇的人,就没这么好命了。直接在县学对门的巷子里搭了个窝棚,天天就在这守着,只要卢生一出现,就会推着板车直接撞过去。
什么?不是说的马车嘛?怎么改成板车了?
你是不太了解华夏社会啊,张诚一把任务承包给卢轩文,卢轩文又承包给卢有钱,卢有钱又花钱雇地痞,地痞又花钱租车,这一层层盘剥下来,能有个板车,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了,卢有钱还是很敬业的,这巷子的雨棚里,除了三个地痞,卢有钱也每天守着的,毕竟卢轩文给了四个人的银子,他也可以沾点油水的嘛,谁知道油没沾着,这水倒是天天得淋着。
卢有钱尽职尽责,雨棚里每日噼里啪啦的,睡那不是睡的,他天天就在雨棚里猫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县学门口,只要卢生一出现,他就推着板车出去,一准把他撞折了,最好再反复碾压几下,踩上几脚。
“呸,就他那样,还想考科举,只有我们家轩文能考,他想考,手脚都撞断!”
一日
两日
……
五日
十日
这几人从落汤鸡变成了斗鸡眼,望眼欲穿,也没见卢生走出县学一步。
而这一头,卢生和方仲永每日被关在学堂,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打着油纸伞,隔着县学门口的木栅栏,每日向外张望:“这送饭的怎么还没来啊?”
“卢生哥,那几个巷子里的难民好可怜,我看他们都在雨棚里窝了好几天了。”
“他们有啥可怜的,就算是乞讨,每日也能到处走动,哪像我们?关在这院子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鸟儿羡慕你衣食无忧,你羡慕鸟儿不羁自由。
终于,八月十三,科考的时间也到了,卢有钱又提起了精神:“我就不相信,卢生今天还不出门!”
有点困,要不还是先眯一会吧……
这天,雨终于停了,东方亮起一抹朝霞。
天刚大亮,卢生一个人走出了县学,背着一个包裹,带着几个炊饼。这打扮不像去科考的,倒像是去野餐的。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见几个难民睡的挺熟,连下了几天雨,几人冻得瑟瑟发抖,他有些不忍。
卢生径直走到雨棚下,丢下四个炊饼:“诶,起来,吃点东西吧。”
他还怪好心的。
那人朦胧的睁开眼睛,见有人施舍,十分开心。
卢生丢的那可是四个香喷喷的饼子啊,那人十分感动:“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他推了推身旁的人:“有钱哥,起来吃饭了,有饼子。”
卢有钱睁开朦胧双眼,他入戏也挺深,真当自己是要饭的:“谢谢,谢谢!”
抬头一看:“卢生?”然后扇了自己一耳光:“我怎么能睡着呢?刚才不都提起精神了吗?怎么又睡着了!”
地痞一脸疑惑:“他就是卢生?”
卢有钱下令道:“就是他这个鳖孙,给我撞他!”
可是卢生就站在车前面,这撞人距离也不够用啊。
卢有钱也顾不得什么制造意外了:“给老子打,把他手打断!”
卢生得先问清楚:“你们为什么打我,是受了谁人指使!”
“还需要人指使?你害得二叔这么惨,还需要人指使?”
这个回答卢生不太满意,但也没有办法,毕竟势单力薄,这还不赶紧跑?
这人也是,你跑得看准方向啊,你得往县学跑吧。卢生倒好,直接往巷子里面冲,冲出一丈,才发现这是一个死胡同。
卢生像一只瘦弱的小白兔,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四个人朝着卢生逼过来,发出猥琐淫荡的笑声……
初升的太阳,刚好把四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黑影显得异常高大。
影子映在墙上,卢生有些慌乱了,但是他还得再问两句,反正都是死,死也要“死于话多!”
“你们是想杀了我?”
“杀了你干嘛?就只用打断你的手脚,我看你怎么考科举, 到时候大不了我去坐两年牢,也得断了你的科举路!”
“还算你有点良心。那你们四个就动手吧!”卢生朝着天空呐喊。
动手吧?这是已经认命了?视死如归了?
卢有钱淫笑两声:“那行吧,我们可就动手了!”
四个黑影,逐渐覆盖了卢生整个身体……
……
只听得从屋顶上跳下四个衙役,手拿一张大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几个混混给盖住了。
四个地痞拼命拉扯,这大网却是越拉越乱,把他们手脚的完全束缚住,拼命叫喊:“这是什么玩意?救命啊!”
你们是匪徒,喊什么救命啊,毛病!
原来,卢生说的动手,不是跟四个歹徒说的,而是跟四个衙役说的。
岳五环也带着几个衙役,也从巷子口走进来:“卢生啊,你还真是神机妙算,这几个人还真是图蒙不轨的, 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回头这就是承堂证供。”
岳五环招呼人,把四个人给绑了:“这四个人寻衅意图殴打科考世子,破坏朝廷科考,这事小不了,至少得充军发配。”
卢生拱拱手:“那就有劳岳哥了!”
“哪里,哪里,卢掌柜给我送政绩,我还得谢谢你呢!走吧,把人带走!”
卢生总觉得就这样把人带走了,有点不解恨:“岳哥,就这么把人带走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
“他们可是想断了我的手脚。”
“明白,明白!”岳五环从衙役手里拿过一根哨棒:“那这样,你把他的脚先敲断吧!”
这么随意的吗?卢生疑惑:“他会不会告我蓄意伤害他?”
岳五环满不在乎:“这有什么好告的, 以牙还牙,告到天王老子那里,他也是该打!”
岳五环拿着刀鞘就直接砸向卢有钱,直接把他腿给砸断了。卢有钱发出一阵哀嚎:“哎哟,杀人啦,官差杀人了!”
岳五环把刀递给卢生:“你要不要也来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