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金属门闭合的瞬间,手机在口袋里震得我掌心生疼。
我摸出来时,后颈的金砂还残留着刚才那丝凉意——像世界树气根扫过防护服时的触感,让我想起半人马座γ星熄灭前,那些缠绕着恒星的藤蔓在真空中舒展的模样。
大卫的推特配图里,他和那个旧疤男人交握的手有些模糊,但后颈金砂的光却异常清晰,泛着和我此刻后颈皮肤下同样的幽蓝。
“也许还有别的办法”,这句话像根细针戳进太阳穴。
三天前他还在会议上拍桌反对马克的激进方案,怎么突然……
“林博士?”卢峰的声音把我拽回现实。
他抱着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在他眼下的青黑里跳动,“货梯还有七分钟到b1层。要现在查通讯日志吗?”
我盯着手机屏幕里的金砂光,突然想起上周大卫主动帮我整理脑波影像数据时,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两秒——当时以为是他熬夜太久,现在想来,那两秒足够他把数据压缩成邮件附件。
“查。”我把手机塞进外套内袋,金属搭扣硌着肋骨,“调最近三个月所有内部加密文件的发送记录,重点标出发送时间与防御计划泄露时间重合的节点。”
卢峰的指尖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时间戳和发件人代码。
我的视线扫过那些绿色的“已接收”标记,突然在3月12日的条目上顿住——那天我们刚确定世界树气根的移动轨迹,三小时后,马克就带着武装小队冲进了备用观测站。
“看这个。”卢峰的食指敲在屏幕右侧,“3月12日21:17,加密频道x-7发送了一份压缩包;4月5日防御协议更新后,同一频道在23:02活跃;上周六我们讨论冰岛连接点的位置时,x-7在凌晨1:04有过一次异常登录。”
我的喉咙突然发紧。
x-7的注册人姓名在发件人栏里慢慢展开,布朗·t·杰克逊——那个总穿着星条旗图案卫衣的美国黑人,每次开会都拍着胸口说“我们是人类联盟”的布朗。
后颈的金砂开始发烫,这次不是预警,更像某种确认。
我想起两周前在食堂,布朗拍我肩膀说“林博士别太紧张”时,他手腕内侧的红色印记——当时以为是过敏,现在想来,那是长期佩戴信号发射器才会有的压痕。
“追踪x-7的接收端。”我抓过卢峰的电脑,指尖在键盘上发抖,“马克的私人服务器Ip段是多少?”
“正在定位。”卢峰调出追踪程序,绿色代码如瀑布般流过屏幕,“找到了!接收节点是冰岛东海岸的卫星中继站,和马克上周租下的‘海洋科考船’位置完全重合。”他突然放大一张通讯截图,“看这个——布朗在三小时前给马克发了消息:‘林宇带着原始数据去冰岛了,连接点的守卫会在凌晨两点换岗。’”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原来他们策划的突袭不是针对世界树,是要在连接点制造混乱,然后把现场的武器残留嫁祸给我们。
这样一来,联盟剩下的几个理性派会彻底倒向马克,我们的所有警告都会被当作“制造恐慌”。
“联系佐藤。”我抓起卫星电话,手指在通讯录里快速翻动,“必须在布朗的计划执行前召开突击会议。”
电话接通时,背景音是冰岛西海岸的风声,佐藤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林博士?我正准备去连接点外围架设振动监测仪。”
“布朗是内鬼。”我直入主题,“他和马克勾结,要在凌晨两点袭击连接点,然后嫁祸给我们。”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风声突然变大,应该是佐藤走到了露天甲板。
“证据。”他说,“联盟章程规定,指控核心成员需要确凿证据,否则马克会反咬你煽动分裂。”
我看向卢峰,他正把布朗与马克的通讯记录逐条导出,屏幕右下角的进度条跳到了97%。
“三十分钟后,我会把加密通话录音和Ip追踪记录发到你终端。”我说,“在此之前,能帮我稳住联盟的人吗?”
佐藤轻咳一声,我听见他打开笔记本电脑的声音:“我可以用东京大学团队破解的振动频率做借口,说需要紧急讨论共振方案。布朗如果心虚,一定会急着在会议上转移焦点。”
“足够了。”我看向货梯显示的楼层数——已经到b3层,离b1还有四层。
卢峰把导出的文件压缩成一个蓝标文件夹,推到我面前:“录音里有马克提到‘嫁祸’的关键词,Ip追踪显示布朗的终端在过去一个月里向马克服务器发送了17份文件。”
后颈的金砂突然剧烈灼烧,像有人用烧红的针尖在皮肤上写字。
我知道这是共生体在提醒我时间紧迫——布朗的突袭计划还有五小时,而突击会议必须在那之前召开。
货梯“叮”的一声停在b1层,金属门缓缓打开。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泛着暗红,莉莉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她的黑色高领毛衣下露出半截银色数据线——应该是刚黑完门禁系统。
“车停在第三个卸货区。”她扫了眼我怀里的文件袋,“需要我帮忙拿数据吗?”
“不用。”我把文件袋往怀里拢了拢,里面的原始数据光盘硌着胸口,“你帮卢峰把通讯记录备份到三个不同的云盘,防止布朗删记录。”
莉莉点头,转身时马尾辫扫过墙面,在水泥地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卢峰扛起笔记本电脑跟上去,脚步在空旷的走廊里撞出回响。
我落在最后,摸了摸内袋里的手机——大卫的推特还没删,照片里的金砂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某种未被破译的密码。
“林博士!”卢峰在卸货区门口回头,“车钥匙在点火器上,是辆银色奥迪,车牌尾数792。”
我加快脚步,后颈的灼烧感却越来越强。
当我的手搭上车门把时,卫星电话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佐藤发来的消息:“会议定在凌晨一点,地点冰岛联合科考站三层会议室。布朗已经确认出席。”
我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卢峰把电脑放在腿上,开始调试车载wi-Fi。
莉莉坐在后排,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跳动,应该是在同步备份数据。
“出发。”我转动钥匙,发动机的轰鸣盖过了后颈金砂的灼烧声。
后视镜里,b1层的安全出口灯渐渐缩小成一个红点,像极了世界树气根尖端的荧光——那是它在黑暗中标记猎物的方式。
而这一次,被标记的猎物,该是那个藏在联盟里的影子了。无需修改
冰岛联合科考站的三层会议室门刚推开,冷空气夹带着咖啡焦糊味就涌了进来。
墙上的电子钟跳到了00:58,离会议原定时间还有两分钟——但布朗已经坐在长桌尽头,穿着拉链拉到喉结处的星条旗卫衣,指尖在桌沿敲出不规律的鼓点。
“林博士来得真早。”他抬头时露出洁白的牙齿,目光扫过我怀里的文件袋,“是急着证明什么吗?”
我把文件袋往桌上一放,金属扣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让他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卢峰绕到投影幕布后调试设备,投影仪的蓝光在他眼镜片上闪烁;莉莉在长桌另一侧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高领毛衣下的数据线,那是她黑进门禁时留下的习惯性动作;佐藤靠在墙角,腕表屏幕发出幽亮的光——他应该在同步接收东京大学团队的实时数据。
“证明什么?”我拉出椅子坐下,刻意让后背正对着布朗,“证明有人在联盟心脏里养了只吃数据的老鼠。”
长桌另一端传来椅子拖动的吱呀声。
我用余光瞥见布朗的指节捏得泛白,喉结上下滚动:“林博士,你该去查查共生体有没有影响你的判断力。被世界树气根扫过的人,总会产生被迫害妄想——”
“放录音。”我打断他,朝卢峰点了点头。
电流杂音在会议室里炸开,接着传来马克沙哑的嗓音:“布朗,冰岛连接点的守卫两点换岗?”
“没错,林宇带着原始数据过来了。等他们到现场,我们的人混进去放几支电磁脉冲枪,剩下的……”布朗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和他此刻紧绷的脸重叠成诡异的双影。
“伪造的!”布朗猛地拍桌,保温杯在震动中翻倒,褐色液体在桌布上洇出污渍,“这是合成的!你们敢相信一个被外星植物标记过的人?”
莉莉“唰”地站起来,马尾辫扫过椅背。
她的指尖抵在桌上,指根因用力而发白:“那你解释下,上周三凌晨一点零四分,你用x - 7频道登录联盟服务器时,为什么删掉了访问记录?”
布朗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的视线在莉莉、佐藤、卢峰之间游移,最后落在我后颈——那里的金砂正随着心跳微微发亮。
“共生体……共生体在操控他!”他突然提高声音,“林宇被世界树寄生了,他说的每句话都是那东西的阴谋!”
“那就让数据说话。”我调出卢峰提前备份的服务器日志,投影幕布上跳出一串绿色代码,“3月12日21:17,x - 7频道发送移动轨迹数据;4月5日23:02,防御协议加密包;上周六凌晨1:04,冰岛连接点坐标——”我点击鼠标,代码行末尾的发件人姓名被红框圈住,“布朗·t·杰克逊,这三个时间点,恰好是马克三次突袭的前两小时。”
会议室陷入了死寂。
佐藤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莉莉的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应该是在同步把日志传给其他联盟成员;卢峰靠在投影幕布旁,喉结动了动——我知道他想说“早该查这个”,但此刻不需要。
布朗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粗重起来。
他猛地拽起椅背上的外套,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们这是私刑!我要找联盟法庭——”
“坐下。”佐藤的声音像块冷铁。
他不知何时走到布朗身后,手掌按在对方肩窝的穴位上。
莉莉也绕过来,银色数据线缠在掌心——那是她黑进设备的工具,此刻倒成了临时束缚。
布朗挣扎了两下,却被两人钳制得动弹不得,卫衣下的肩膀剧烈起伏,活像被捕的困兽。
“报告!”
会议室门被撞开的瞬间,冷风夹着雪粒灌了进来。
卫兵的作战服肩章还沾着冰碴,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发颤:“欧洲区连接点……遭袭击了!极端分子带着电磁脉冲枪冲进去,破坏了振动监测仪,气根……气根开始加速生长!”
我的后颈突然灼痛。
金砂在皮肤下连成网状,像被点燃的蓝焰——这是共生体在传递警报。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布朗的挣扎声、莉莉的低咒、佐藤的抽气声,在我耳中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坐标。”我抓过卫兵的战术平板,指尖在屏幕上颤抖着,“欧洲连接点的实时影像。”
雪粒打在窗外的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平板里的画面让我血液凝固——监控镜头摇晃着,穿黑夹克的身影砸烂最后一台监测仪,镜头翻转的瞬间,我看见混凝土墙缝里钻出的藤蔓,尖端的荧光红得刺眼,像一滴正在扩大的血渍。
“我们没时间争吵了。”我扯下椅子上的外套搭在臂弯,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卢峰带服务器日志去备份,莉莉黑进欧洲区的防御系统,佐藤联系最近的武装小队——”
“那他呢?”莉莉踢了踢地上的布朗。
布朗的脸此刻白得像张纸,刚才的嚣张全不见了,只剩惊恐:“我、我没让他们破坏连接点……马克说只是制造混乱……”
“带走他,交给联盟军事法庭。”我抓起桌上的文件袋,金属扣硌得掌心生疼,“但现在——”我看向窗外翻涌的雪云,后颈的灼烧感顺着脊椎爬向大脑,“我们必须立刻前往欧洲连接点。”
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卢峰抱着笔记本电脑跑过来,耳机线缠在手腕上:“欧洲区的备用通讯频道接通了,他们说气根的生长速度比预估快了三倍。”
我把文件袋塞进他怀里,转身朝楼梯口跑去。
莉莉的登山靴跟在身后敲出清脆的响声,佐藤的战术手电光束在墙上划出银线。
冷风灌进领口时,我摸了摸后颈发烫的金砂——这次不是预警,更像某种催促。
世界树的藤蔓,已经开始啃食人类的防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