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御医的医术在同龄者中是佼佼者,但到底还是年轻,第一次听说用烈酒能退烧的说法,拿不定主意。
朱橚医学典籍看得多,却没有太多的实际经验,不知如何判断。
还是陈君佐抚摸着胡须,不住地点头称赞:“燕王殿下的法子可以一试……”
他的话还没说完,朱标便已经亲自去打水来,忙活着用酒兑水擦拭身体退烧了。
“……”
陈君佐的话噎在喉咙里,不吐不快。
还是马皇后与常氏,打破砂锅问到底。
“陈先生请继续往下说。”
“为何这个法子可以用?有危险吗?”
陈君佐感觉有道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他看了一眼摇篮里的婴孩,搜肠刮肚想着相关的典籍与病例。
“自汉朝开始,用酒来内服治病,外敷治伤的手法就很成熟了,但是,主要是用它来清洗伤口和消除脓血,也有利用酒水擦拭来治疗风湿肿痛的,所以通过这一点可以判断,它确实有除邪消热的作用,只是效果没有那么显着,我认为可能是与酒的烈度有关系。”
医者不单单是钻研医术,更要研究相关的各种方面知识,以防误判。
当陈君佐说完用酒确实有疗效,而且古来有之,马皇后和常氏的神情变得松快了不少。
而陈君佐还没说完。
“后来元朝的骑兵酷爱烈酒,他们在马背上又容易受伤,所以经常用蒸馏酒来擦拭伤口,受伤严重必然会发烧发热,但元军之中却没有听闻过大战过后,有过大规模发热病故的人,所以我认为,燕王殿下总经的战场上的经验,可以用到普通人的身上。”
这番定论,无异于给在场所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哪怕早已习惯用酒精退烧管用的朱雄英,也是第一次知道,合着酒文化的发展,还与医学发展息息相关。
【看来要不是四叔组了神机营,又接触得过国酒,根本想不到用烈酒退烧,我可能就要完犊子了。】
【感谢四叔!感谢伤兵!感谢工部!感谢国酒!】
朱元璋深深地看了一眼朱棣。
像老四这样胆大心细,勇于开拓的孩子,确实不适合栓在眼前。
老四未来的成就,不一定会比标儿差。
明成祖……说不定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称号。
“让让。”
朱标端着兑好酒的水盆回来了。
与常氏联手,按照英儿说的法子,擦拭着腋窝、肘窝这些地方。
朱棣凑上前去,时刻准备当帮手。
朱元璋看着两个儿子,时不时的用眼神交流,默契无间的模样,想到刚才两兄弟之间的对话,再看此时标儿装都不装了,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判断。
标儿和棣儿,都能听得到乖孙的心声!
“他们在咱的眼皮子底下瞒了这么久,可真厉害呐!”
朱元璋磨了磨后槽牙,心情非常的复杂。
只是眼下不是算账的时候,一切还要等乖孙烧退下来再说。
【哇!好凉快!】
【下了雨,抹了酒,舒服!】
朱雄英舒服地哼哼了几声,终于有了食欲。
吃饱喝足撒了泡味道极冲的黄尿,张开双臂做投降状,沉沉地睡了过去。
“英儿怎么又睡着了?”
常氏慌了。
楼御医连忙解释。
“皇孙这是吃饱喝足困了,不是昏睡过去,皇孙的体热已经退了许多。”
常氏摸了摸额头还是热了,但再摸其他发热的地方,果然没那么烫了。
又过了一刻钟,朱雄英原本通红的皮肤,都逐渐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一直在睡梦里紧皱着眉头的朱雄英,这会儿也舒展开了眉毛,不知道做梦梦到了什么,把手指放进嘴里嗦得津津有味。
不时的还会“咯咯”笑几声。
“好了!殿下!英儿终于好了!”
常氏看到儿子恢复成平时睡觉的模样,扑在朱标的怀里,泣不成声。
楼御医摸了摸脖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脑袋保住了,不用挂在太医院门口了。
陈君佐试了试额头,发现也在退热,他悬着的心也落到了实处。
“这热是慢慢退下去的,而且皇孙内里无顽疾,不会再反复了,等到皇孙饿了再醒来,就是大好了。”
“陈先生,用国酒来外敷退烧退热的法子,是不是还要再尝试几次?”
朱橚见侄儿安全了,开始研究,如何推广用烈酒来进行退烧,挽救更多人的性命。
首先,这个方法确实有效果,但事后想想,最大的风险就是有的人千杯不醉,但有的人喝一口酒,可能会当场撂倒,存在个体差异。
“……”
陈君佐倒是想和朱橚仔细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但陛下正盯着呢,他哪敢呀。
“殿下还是稍后再说这件事吧,殿下困了吗?”
“我不困……”
“殿下好几晚没睡好,一定困了。”
在陈君佐的坚持下,朱橚才意识到,自己做的事不合时宜,连忙和父皇打了声招呼,又向大哥要来了笔墨纸砚,坐在摇篮旁边,摆了张椅子,就开始记录。
朱元璋对于这个尽情在杏林里扑腾的老五也是服气了。
但想到这样一来,往后应该没有人再会说,他想把皇位传给老五,也就随老五去了。
“标儿棣儿,这里有你们五弟还有母后她们看着,乖孙的烧也退了,咱有话想跟你们两人说,”
朱元璋不由分说地指着隔壁书房。
“走吧。”
一心只惦记着让乖侄儿退烧的朱棣,完全不明白,父皇为何要把他叫到大哥的书房说话。
他走在屋檐下,借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掩护,凑到朱标身边问。
“大哥,我刚才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吗?怎么父皇的脸比天上的乌云还要黑?他不会揍我吧?”
“不会。”
朱棣听到大哥的话,刚松了口气,却听大哥又补充一句。
“父皇只会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