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下午。
平川县,官邸,书房中。
李良放下书册,揉了揉眼皮,不知为何,从昨夜起,他右眼皮便跳得厉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爹,你瞧,我剪的窗花儿好看么?”
李婉清掂着一朵大红色窗花剪纸,跑到李良书房里炫耀。
还有六天便要除夕了,家里也该置办些喜庆的东西,什么窗花,灯笼,门帘,都陆陆续续换了新色。
全府上下的家丁仆从,也都为新年喜庆张罗着。
“婉清啊,你已有多久没回你外婆家了?”李良突然问道。
“外婆家在江南呢,十几年了都。”李婉清好奇道:“爹,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前几日江南来信,说你外婆身体欠安,你娘正寻思着回去一趟。”
李良提议道:“要不,你陪你娘回去?”
“爹,这都快过年了,要回去也得等正月十五过后呀……再说了,江南那么远,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往返都得一两个月呢。”
李婉清撒娇般搀扶着李良的胳膊,“我要与娘走了,你难道不想我们啊?”
李良轻叹一口气,如果可以,他都想离开这平川县,这三个月来,发生了太多他无法左右的事,总感觉自己要大祸临头了。
“好啦,等过完年,我陪娘她回去便是了。”
李婉清又道:“对了爹,还有六天便除夕了,咱将陆云川请回家中,一起吃一顿年夜饭如何?”
“你想人家啦?”
“爹!你说什么呢!”
李婉清脸颊一红,“侄儿与长辈一起吃顿年夜饭,这不很正常么?”
“呵呵呵……好,稍后爹便书信,请他下来一起过年。”
顺便,提一提婚事。
先不追究陆云川是何身份,凭他的才能与抱负,绝对是可以婉清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为人父母者,儿女好,那一切都好。
“李大人,李大人!”
王治慌慌张张跑进书房,“钦差来了……已距县城不足十里了!”
“什么!”
李良惊呼起身,早知道钦差会下访凉州,没想到连声招呼都不打。
“速去通知县衙官吏,随我一同出城迎接钦差!”
“是!”
王治应声而去。
“爹,咱身正不怕影子斜,钦差来就来,何必那么慌张?”李婉清说道。
李良揉了揉反复横跳的眼皮,摇头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急忙走出书房。
听说钦差下访,平川县百姓皆自觉汇聚于城门口,共同迎接等待。
“待会儿钦差到来时,可别乱说话懂了么?特别是你,周县尉,你心直口快,小心祸从口出。”
李良提醒身旁的周大彪。
“真话也不让我说啊?”周大彪问道。
“除了好话之外,其他话一律不准说。”李良沉声道。
“嗤,真他娘不痛快。”周大彪暗骂了一声。
等不过一刻钟,钦差队伍已引入眼帘,整个队伍浩浩荡荡,来势汹汹。
李良携众官吏上前参拜。
马车停止前进,身后卫队向两翼张开,将李良等人包围其中。
“钦差大人,这是……为何啊?”李良环顾四周,惊恐万分。
谢安轻轻撩开车帘,扔出来一封册子,冷声道:
“经凉州通判黄杰,凉州州令郑建,三台县令周泉等大小二十余名官吏联名查举……平川县令李良,勾结白顶山土匪,致使凉州兵马大败,朝廷命官被杀,此乃罪状书。”
此言一出,全场喧哗。
平川县哪个老百姓不知道,李良是为民请命的清官,他怎可能会勾结土匪?
李良盯着脚下的罪状书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五味杂陈。
“来人,将平川县大小官吏一一拘捕,待本官查抄取证,再押回京师由天子发落!”
谢安一声令下,卫队蜂拥而上,众官吏刀斧加身。
“冤枉啊,钦差大人……”
“去你娘的!真正的贪官污吏不抓,反残害忠良!”
周大彪破口大骂,拔出佩刀就想带着李良突围。
“大胆!尔等竟敢与钦差刀剑相向!”
“什么狗屁钦差!李大人清正廉洁,为民请命,全境老百姓哪个不说他好?你这杂碎一来便扔罪状书,我看分明是与凉州那群狗官串通好的!”
周大彪震怒,挥刀便要砍。
“慢!”
李良摁住周大彪的手,摇了摇头,随即摘下头顶的乌纱,冲谢安道:“钦差大人,公道自在人心,有罪也好,无罪也罢,李良问心无愧。”
“要怪,就怪你头顶的乌纱帽太小了,呵……带走!”
谢安轻蔑一笑,放下了门帘。
“哼!可恨啊!”
周大彪扔掉兵器,唯有束手就擒。
“贤侄,会来救我的。”
李良昂首阔步,淡定自若,眼神中已对大昭王朝,失望透顶。
围观的百姓,想要拦道替清官请命,却被卫队乱棍打退。
百姓手中无权,哪有天理可言?
崔世军与马山等故人庄客隐匿在人群中。
“崔兄,这下可如何是好?要不召集庄客抢人?”
“不可,对面精锐卫队数量众多,凭我们力量尚不足去之对抗。”
崔世军想了想,当即道:“这样,马兄你带一批庄客去搭救李大人家眷,我回去飞信通知当家的。”
“好!”
……
小半个时辰后。
信鸽飞到了陆云川的书房。
看到崔世军传回的信件,陆云川只是冷冷一笑,“只带一千人,就敢代天巡狩,抓我叔父?”
当即召见沈风,胡大勇,宋康。
“眼下已是申时,从平川县到凉州再快也要一日,我料定那钦差今晚必定会夜宿三台县城;
沈风,胡大勇,你们拿我鱼符,各调青龙、白虎二堂,共计五千兵马,再传信张三儿调八百水军于黑河边呼应——
今夜,攻打三台县城。”
“明白!”
“宋康,你带几个兄弟,随我下山,赶往故人庄。”
“是!”
那位官家小姐,一定泣不成声了吧?
陆云川将大氅往身上一披,带人走出聚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