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福脸一红,攥了攥布兜的带子,低声说:“爸,我跟我岳父吵了两句,
他嫌我总往这边跑,说我不把他们家当回事。
可我在那儿住着不自在,还是回院里踏实。
大哥是在厂子里工作,我这是家里的事儿,不一样……”
“不自在?不一样?” 刘海中冷笑一声,身子往前探了探,
“当初让你别做上门女婿,你偏不听!现在知道不自在了?
换你大哥光齐,就算做上门女婿,也能把日子过得风风光光的,
哪会像你似的,天天往家跑,跟个受气包似的!
我问你,上回你岳家说要盖小厨房,让你跟我们家要钱,你怎么跟我保证的?
你说你能应付,结果呢?你岳家又托人来跟我提,你这是把我们老两口当冤大头了?
光齐要是遇到这事儿,早把话跟岳家说清楚了,哪会让人家找到家门口来!”
刘光福声音也有些发紧,往门口挪了挪,像是怕隔壁听见:“爸,
我岳家那也是实在没办法,那小厨房再不盖,冬天做饭都冻手。
可我没答应跟您要钱,我跟他们吵就是因为这事儿!
我跟您保证,以后他们再提钱,我绝不让他们来找您!”
“保证?你那保证顶个屁用!” 刘海中气得拍了下桌子,搪瓷缸子 “哐当” 一声撞在桌角,
“我跟你妈就这点退休金,光天现在连差事都没了,处处都得花钱,你倒好,
在岳家受了气就往回跑,一点担当都没有!你忘了你当初做上门女婿的时候,
我跟你妈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在那边硬气点,别让人欺负了,结果你倒好,
人家说你两句你就往回躲,你还是不是我们老刘家的种?
以前你大哥,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从没皱过眉头,你俩倒好,一点小事就扛不住!”
刘光天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插了句嘴:“爸,光福也不容易,
他在岳家本来就难做人,您就别老说他了。
再说我这差事,大不了我再找一个,您别这么上火,也别总拿大哥说事儿啊!”
“我说他怎么了?你也配说这话!” 刘海中转过头瞪着刘光天,手指都快戳到他脸上,
“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替别人说话!你那差事没了,以后怎么养活自己?
怎么跟人家姑娘处对象?上回人家姑娘说想去公园溜达溜达,你倒好,说要去街道值班,
让人家姑娘一个人去!现在倒好,班也不用值了,我看你怎么跟人家解释!
你大哥那会儿,连相亲到结婚,拢共也没用上半月,
你倒好,处了大半年了,也没见你娶进门来!”
刘光天也来了气,站起来把帆布包往桌上一摔:“爸,我那真是值班!
再说了,我差事没了,我可以去工厂找活干,不一定非得靠协管员那点钱!
处对象的事儿,我自己会跟姑娘说,不用您瞎操心!
大哥有大哥的好,我也有我的活法啊!”
“不急?你的活法就是丢差事、三十岁的人了,还没个媳妇?”
刘海中也站了起来,胸口气得起伏不定,“我跟你妈都快六十了,还等着抱孙子呢!
你现在连差事都没了,人家姑娘能愿意跟你?等你到我这岁数,想急都晚了!还有你,”
他又指着刘光福,“你在岳家待不住,总往回跑,什么时候能让我们抱孙子?
人家刘敬国都快结婚了,刘清儒那小兔崽子,马上就能当爷爷了,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
还有,别到时候,你连自己的孩子都跟人家姓,我们老刘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你大哥光齐要是有了孩子,保管让孩子规规矩矩姓刘,还能让岳家挑出毛病来?”
刘光福眼圈有点红,声音带着点委屈:“爸,我跟我媳妇说了,
头一个孩子跟我姓刘,她也同意了。
我也想让您跟我妈早点抱孙子,可我跟我岳父处不好,总吵架,
哪有心思琢磨孩子的事儿?大哥这会儿,有没有岳父都还没个准,谁去挑他毛病?
我跟他情况不一样……”
“处不好就不会让着点?不一样就不会学着点?” 刘海中冷笑一声,
“我看你就是没本事!在岳家说了不算,连跟岳父处好关系都不会!
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得商量,你要么在岳家好好待着,要么就别做上门女婿,
回来跟我们一起过!不然你就别认我这个爸!你大哥光齐要是在这儿,
哪会让我跟你妈操这么多心?人家早就把家里家外都打理好了!
你丫平时嘴挺能说,怎么一到正经事上就掰不开镊子了?
遇事就撒丫子躲,真给老刘家丢人!”
刘光福被说得头都耷拉下来,手指绞着布兜带子,半天憋出一句:
“爸,您别这么说,我…… 我再跟我岳父好好说说还不行吗?”
“说说?你说得着吗?” 刘海中越说越气,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了口凉水,
“当初你非要做上门女婿,我就跟你说,那岳家不是善茬,你偏不听,现在知道后悔了?
早干嘛去了!光齐要是遇到这事儿,早跟人把话撂明了,哪会像你似的,
跟个没嘴儿葫芦似的,让人捏着鼻子走!”
刘光天在旁边听不下去了,梗着脖子说:“爸,光福也尽力了,您就别再骂他了!
我明天就去工厂打听招工的事儿,保准能找着活干,您就别老揪着我俩不放了成吗?”
“找活干?你说得轻巧!” 刘海中瞪着他,“工厂招工哪那么容易?
你以为还是前些年呢?再说了,就算你找着活,能有协管员体面?
人家姑娘能乐意跟一个在工厂扛大包的?我看你就是满嘴跑火车,没个准谱!
你大哥当年找工作,那是凭真本事考进去的,你倒好,干啥都没长性,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刘光天攥着拳头,脸涨得通红:“爸,我不是烂泥!
我就是不想跟吴大爷撕破脸,他无儿无女的,就指着那棚子放些零碎,
我要是硬拆了,他日子咋过?我当协管员是为了帮街坊,不是为了耍威风!”
“帮街坊?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帮街坊?” 刘海中气得笑了,“我看你就是傻!
人家齐主任让你拆你就拆,哪那么多废话?现在好了,差事没了,看你怎么帮!
你丫就是出门忘吃药了,脑子不清楚!”
这时,里屋的蓝布门帘 “哗啦” 一挑,徐春妮端着个豁了口的搪瓷菜盘出来,
胳膊肘上还搭着块擦碗布,叹着气劝道:“行了行了,别吵吵了!
饭都快凉透了,有啥话不能吃着饭说?光天,你爸也是为你好,别跟他置气;
他爸,孩子们在外头挣口饭多不容易啊,你少说两句成不成?”
刘海中把旱烟袋往炕沿上 “啪” 地一磕,瞪了她一眼:“你别在这儿瞎掺和!
我教育儿子呢!你瞅他俩现在这德行,以后能有出息?
光齐要是在家,哪儿会让我这么上火!简直就是俩废物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