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宜夏生下小世子已近满月,宜夏原想着该是出宫回王府了,可萧炽和嘉容皇后坚持要在宫中给小世子举办满月宴,宜夏拗不过,只好答应。
萧灿让宜夏给孩子取名,宜夏却将这个重任交给了萧炽。这是萧家下一辈的第一个孩子,萧炽也很郑重,想了两三日,还召了太学学士和翰林学士来参详,最终为小世子定名为“愉辰”。
满月宴当天,宫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朝臣和家眷们纷纷前来祝贺。北齐也派来了使臣,是新晋的正四品承宣使齐盛。
齐松和齐盛父子俩因与荣亲王妃是一脉,在宋时钦拉拢朝臣时也没有站在他这边,宋时钦掌权后虽然没有动齐松和齐盛父子,但是将他二人调回了上京,在兵部任了个无关紧要的职位,随后逐渐边缘化了。
宋时钦御驾亲征时齐松是反对的,更让宋时钦打压得厉害,齐松索性就一直称病在家,若是对阵南楚的将领中有齐松父子,宋时钦也不至于会落败至此。
一朝天子一朝臣,宋时睿登基后,立刻打压还在朝中的宋时钦的心腹朝臣,重新启用樊太傅、定国公、荣亲王及齐松父子。
齐松将军重新接掌了北齐的大军,而齐盛则被封了承宣使,新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代表北齐来与南楚谈被俘的承启帝和朝臣之事。
景王妃江宜夏是北齐先帝御封的昭明公主,北齐派来使臣恭贺是理所应当的,萧炽也按国礼接见了齐盛。
满月宴上,齐盛再次见到了宜夏,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心里仍旧酸涩难当。他曾真心真意喜欢过的女子,差点就娶回了家的女子,如今却嫁了他人,生了孩子。
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错过的一切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他这辈子都注定与她有缘无分。幸好,如今陪在她身边的人是真心对她的。
萧灿也注意到了齐盛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地揽着宜夏,宣示自己的地位。齐盛低眉收回思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宴会上觥筹交错,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其中自然少不了司乐坊的表演,司乐坊琵琶教头江知礼一曲《春江花月夜》将宴会的氛围拉起。
齐盛看着正在弹奏《春江花月夜》的姑娘,眼眸一沉,似不敢相信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握这酒杯的手指也渐渐攥紧。
忽然,有一位小太监悄悄过来,飞快地塞给了齐盛一张纸条,齐盛看完将纸条攥进了手中。
齐盛寻了个时机退出大殿,方才那个递纸条的小太监连忙上前低声恭敬地道:“齐大人请随奴才往这边来。”
小太监带着齐盛去了御珑池边,等在那里的不是别人,而是许知书。
许知书也是昨日才从湖州返回帝京,在湖州“改农为桑”的政策得到了非常好的实施,他回来向弘治帝汇报推广以后的成果。
知道齐盛来了南楚,许知礼原是想以生病为由推脱在满月宴上的表演,但宜夏和许知书都认为他们一家都已在南楚朝堂任职,日后南楚若与北齐议和,两国邦交始终都会与北齐的故人相见,不如现在就揭破这层身份。
齐盛当初得到的消息是许家在流放途中遇暴雨泥石流,许家一家四口皆殒命。他还颇有些惋惜,许大人是难得的清流纯臣,而许知书也是新进的进士,未来的国之栋梁,齐盛甚至猜测这场泥石流是承启帝故意谋划的,没想到竟然在南楚的帝京见到了许家兄妹。
许知书朝齐盛微笑着点头一礼,“齐小将军,不,现在应该是叫齐大人了,好久不见。”
齐盛不动声色地道:“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在下如今姓江,是南楚朝中的翰林院着作郎。”许知书不慌不忙地道。
“姓江?”齐盛挑眉。
许知书道:“是,姓江,是景王妃的堂兄。”
齐盛有些了然道:“这么说当初是王妃把你们一家四口接到南楚的?”
“具体来说应该是景王殿下。”许知书微笑道:“齐大人也知道当初我们一家被流放之事,那场泥石流不是意外,而是上面要对我们许家赶尽杀绝。当时的崇州一带连日暴雨,可押送我们的刑官非要赶路,走到崇州郊外三十里一个叫古榕村的地方时已是夜晚。古榕村附近的山中泥土松软已经出现了裂痕,村里的人发现了险情提前一日都搬走了,可我们并不知情,被安排宿在古榕村里,半夜里就发生了泥石流,直接吞没了整个村子。幸好在我们刚住下的时候,景王殿下派来的人将我们解救了出来,我们一家四口这才逃过这场劫难。”
“所以你们一家如今就在南楚为官了?”齐盛误以为许鸣彤父子贪恋权势,换一个地方仍然为了权利而做官,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些冷淡。
许知书轻叹道:“我们一家原也打算寻一处地方安顿下来,不再渉入任何的朝堂争斗。可来到南楚后才知南楚的朝堂同样风云涌动,景王殿下和王妃面临着许多的困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们许家并非忘恩负义之辈。于是我与父亲决定入南楚朝堂,不为自己,而是为了景王和王妃身后多一分力量。”
齐盛怔了一下,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他默然了一阵,低声问道:“她在这里过得不好吗?”
许知书望着清朗的夜空,秋夜的风带来一点微微的凉意,他微笑道:“至少比在北齐过得好,北齐只有算计她的人,而这里有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
齐盛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望着许知书,目光复杂。他只知道先前宜夏在北齐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并不详细地知道她曾经历过什么?他原以为自己能给她幸福,可最终的命运是她在南楚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齐盛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感到一丝欣慰。
他轻叹一声,道:“如此便好,我只希望她能过得开心快乐,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许知书闻言,微微颔首,对齐盛的豁达感到一丝敬佩。他也曾爱慕过宜夏,也知道齐盛对宜夏的感情是真挚的,只是宜夏从来就不是他们两人的缘分。
两人沉默了一阵,齐盛忽然开口问道:“你知道承启帝和被俘的朝中大臣之事,南楚打算如何处理?”
许知书正色道:“此事自当由齐大人与陛下共同商议,我无权参与。”
齐盛叹道:“承启帝把你们父子赶出北齐朝堂是北齐的损失。”
许知书微笑道:“筵席还未结束,齐大人出来已久,还是尽早回去的好。”
“就此别过。”齐盛与许知书点头道别。
曾经的北齐上京齐名的三大公子,薛青松不仅家中出事,更是被新帝打压,如今整日借酒浇愁,齐盛成了新朝里备受新帝看重的朝臣,而许知书则成了南楚朝中的新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