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家的位置相对偏僻,旁边更没有什么邻居,会过来的人定是奔着她们家而来。
没等走出院子,她便瞧见远处十数个勾肩搭背的大汉笑谈着往这边走,为首之人正是沈映书。
而他身旁勾着他脖子笑得正欢的那人,看起来三十来岁,头上束着黄巾,左脸上还有颗带着毛的痦子。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想问出他的身份,结果仇人自己上门来了。
桑榆没有继续往外迎,转身回了凉亭,小声交代两句:“有人来了,爹、大哥,你们等会儿冷静些。”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刚刚不还是去看谁来了吗,怎么一下子让他们俩冷静些。
桑永景和桑兴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迷茫之色,榆儿\/小妹这是什么意思?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门外的人已然走到了,沈映书手中抱着个酒坛,兴冲冲地朝桑榆挥手。
“桑姑娘,知道你们家今日新房建成,我来道喜。”
如同才看见他们一般,桑榆露出惊讶的表情,迎上前拉开院门:“沈秀才,这事也没声张,怎么连你都知道了?”
“先前碰见小虎领着一帮人回家,我就猜到你们家的房子应该建得差不多了,特意带我姐夫他们过来道贺。”
沈映书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而后将身旁的男人介绍给她:“这位是汪顺,我的大姐夫,日后若是遇见谁敢欺负你们,就找他来主持公道。”
桑榆视线扫过汪顺脸颊上的痦子,而后微笑着颔首:“汪公子好。”
汪顺身上带着股痞气,听见这个词就觉得牙酸,随意地一摆手:“诶,叫我汪大哥就好,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听着难受。”
“哦,别站在门口说话,快快请进,王木匠也在呢。”桑榆像是才想起这事,连忙侧开身子让出路来。
沈映书没有多想直接就迈步往里走,汪顺却是没动。
“书弟,我们就不进去了,还有些别的事,就过来认认门认认脸,回头有事直接到峡谷外的棚区找我。”
他视线一一扫过院内站起的几人脸庞,在看见桑永景和桑兴嘉时微微皱眉,这两人有些面熟啊。
“二位,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早在看见他的第一时间,父子二人就明白过来为何桑榆刚刚会说那番话。
知道现在不是当场闹翻的好时机,两人都强压着心头怒火。
桑兴嘉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拳头也被捏得极紧。
就是面前这人,让他们家几乎丧失了劳动力,让桑兴嘉不得不在棚子里待着,只能让桑榆扛起家中重担。
“呵呵,应该没有吧。”桑永景到底多活了些年岁,强挤出笑脸。身后的手握住桑兴嘉攥紧的拳头,轻拍两下以作安抚。
“可能是之前伯父他们来村子里,姐夫你在棚区看见过,这才觉得面熟。”
沈映书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汪顺时不时就会坐在棚区里喝酒聊天,偶尔看见有人从旁经过不要太正常。
或者说,桑家父子在峡谷中来回这么多次,他要是没见过才更奇怪。
有他这一番解释,汪顺很快释然,笑着挠了挠头:“嘿,还真是有可能,我这记性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没准哪天瞧见过现在又忘了。”
他没再继续停留,招呼一声身后的十数人一并往外走,只留下沈映书一人。
桑榆丝毫不觉得意外,他认不出父子二人十分正常。
那时候她们一家刚到岭南,别说清洗衣物,就是人也还都是灰头土脸地没来得及洗干净。
再加上一路上吃着蒲公英叶饱腹,每个人的脸都是那种黄中带绿的不健康颜色。
身形瘦削得好似一阵风吹过来就能倒下,与现在红润有光泽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一般人根本不会将现在的他们与之前的落魄模样联系到一起。
沈映书不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他读的书很多,会被的文章也不少,但正儿八经坐下来跟人聊天却是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若是单独跟桑榆这个他欣赏的人聊天,他勉强还能想出些话题来,换成一帮人之后,却觉得待不住了。
他将手中的酒坛放在桌上,起身告辞:“这是恭贺新房落成的酒水,我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桑榆又婉言劝了两句,见他心意已决便将人送出院门,正想继续坐回去聊天,却见王木匠也起身欲走。
“王爷爷,怎么不多待会儿。正好有酒水,晚上我再做些菜,您跟我爹他们小酌一番。”
王木匠笑着摆手推辞:“诶,蹭一顿饭不够,难不成还要再蹭一顿。小老汉肚内午间的食儿还没消呢,叨扰得也够久,该回去了。”
送走王木匠以后,桑榆关上院门,重新回到凉亭之中。
刚想坐下却见所有人都沉着一张脸,显然刚刚那人的身份,已经不用她再多介绍了。
“爹,怎么不高兴?”她明知故问。
“那人怎么会和沈村长的儿子混在一处?”桑永景语气中含着几分怒意,他不是不恨那人,只是不得不压下恨意。
先前沈映书介绍汪顺的时候,声音并不算大,加上院门离凉亭还有一段距离,他们没听见二人的关系。
桑榆叹了口气:“那人名叫汪顺,是沈村长大女儿的夫婿。”
“怎么会?”桑永景大吃一惊,眉头皱起,“沈村长此人不是颇为讲究,怎么会和泼皮成为亲家?”
在他印象里,每次见到沈文赋,对方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一看就是自视甚高之辈,又怎么会和随意打人劫财的汪顺扯到一起。
“因为……都是一丘之貉。”桑榆表情淡然,吐出的话却让人心惊。
哪怕知道自家的位置不会有旁人经过,桑永景还是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见确实空旷无人,这才松了口气。
“榆儿你这用词是否有失偏颇?那沈映书不是秀才吗?”
“爹,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桑榆没有接话,却又抛出个新的话题。
桑永景一愣:“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