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道雷区被解除时,周卫国不由松了一口气,他看着腕表,2点47分,离总攻还有十三分钟。
丛林里飘着淡淡的不知名的味道,有点像脐橙的甜香。越南属于南方,密林里情况更是复杂,周卫国不敢大意,他示意全员戴上防毒面具,以防止意外吸入丛林里的瘴气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三点钟方向,双人哨。”悄悄来到敌人的阵地下,侦察排排长王海生就迅速找出了敌人的暗哨。
周卫国竖起两根手指,两个黑影立即贴地窜出。两个越南哨兵正昏昏欲睡,却被两个侦察兵的匕首割断了喉咙,一声未哼就去见了阎王。
解决了敌人的暗哨,周卫国一挥手,战士们会意,各自找地方潜伏。
总攻的炮火在预定时间撕裂天空。团部调用了全团所有的60毫米口径的迫击炮、82毫米口径的迫击炮和75毫米无坐力炮,这些虽然都是轻型火炮,可载不住数量多啊,无数炮弹发出骇人的尖啸,拖着长长的尾焰,像一条条愤怒的火龙冲向敌人阵地。
瞬时间,敌人阵地上炸开了花,尘土飞扬,火光冲天。原本安静的阵地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搅得一片混乱,正在睡梦中的敌人被猛烈的爆炸惊醒,立即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
炮弹不断地在敌阵中爆炸,有的落在防御工事上,将沙袋、木桩炸得四处飞溅;有的在人群中炸开,让敌人惨叫连连。硝烟在阵地上弥漫开来,遮挡住了视线,只听得见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敌人的惊呼声。
敌人很快就组织起来反抗了,他们调用了迫击炮和高射机枪开始猛烈还击。
双方的炮战持续了足足一个小时,眼见敌人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到高地北侧去了,周卫国掀开身上的伪装,一挥手,弯着腰,端着冲锋枪,当先向敌人的阵地跑去。
战士们立即跟上,在三个排长的带领下,分三个方向扑向敌人的阵地。
敌人的注意力完全被猛烈的炮火吸引住了,所有的机枪都对着正面的那几条上山小路,根本就不知道特务连早就潜伏到他们阵地下面来了。
周卫国带领战士们冲到距离敌人的战壕三十多米时,拔出腰间的手榴弹,拉掉导火索,奋力向敌人的战壕扔去。
其他战士也纷纷效仿。拿火箭筒的战士,更是对着敌人的机枪阵地或者迫击炮阵地这些重要目标就开火。
数十颗手榴弹轰然炸响,数枚火箭弹精准打中重要目标,敌人的阵地上顿时开了花。
周卫国端起冲锋枪,一边射击,一边往敌人的阵地上猛冲。
有什么样的军官,就有什么样的士兵。周卫国身先士卒,战士们岂能落后?他们一个个犹如下山的猛虎,嗷嗷叫着就向敌人的阵地上扑去,手中的五六式冲锋枪不是扫射就是点射,不停地喷吐火舌。
敌人被这波凶猛的攻击打懵了。不过,毕竟经过数年战争,越南士兵的战斗经验十分丰富,他们迅速反应过来,依托残存工事,开始和特务连激战起来。
侦察排排长王海生带领着侦察排的二十多个战士(注:侦察排原有战士三十六人,前面的战斗中牺牲了一些,现在只有二十多个了!),从右侧冲上敌人的阵地,接近阵地时,他们也扔了一波手榴弹,然后端着冲锋枪,弯着腰就往敌人的阵地上猛冲。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一挺机枪却突然发出骇人的哒哒声,两个战士猝不及防,顿时被打倒。
那里藏有一个敌人的暗堡,因为码了好几层沙袋,居然扛住了先前的炮火轰击。此时,暗堡里的敌人发现了特务连的战士,立刻开枪扫射。
王海生和其他战士的反应都很快,几乎在枪响的同时,就扑到地上躲避,数名战士更是躲进了身边的弹坑,让机枪子弹打不着他们。
看着自己这一边被这挺机枪压制住了,王海生心里急啊。他微微抬起枪口,冲着暗堡口不停地点射,同时喊道:
“火箭筒,干掉它!”
“排长,俺不敢起身,发射不了火箭弹!”李旺财大声喊道。
“排长,我这里也不行!”徐前进的声音紧跟着传来。
侦察排有李旺财和徐前进两名火箭筒手,可他们俩都恰好处在暗堡的正面,被机枪压制得抬不起头来,根本就没机会发射火箭弹。
“龚权,从侧面绕过去,把它给我炸掉!”
战士龚权的位置恰好在那个暗堡侧翼,听到排长的命令,他原地一个翻滚,避开机枪的射击范围,然后快速向那个暗堡跑去。
远处的一个敌人却发现了他,冲着他就是一个点射。
子弹从侧面射进了龚权的肋骨,巨大的冲击力使他重重摔倒在地,肋骨处血流如注,痛得他差点晕厥过去!
敌人的机枪还在喷吐火舌,战友们还被压制得无法动弹,如果不把这个暗堡炸掉,让战友们冲锋,配合连长他们消灭高地上的敌人,占领高地,等敌人缓过劲来,组织起来反抗,特务连的突袭行动就会失败!
龚权忍住疼痛,开始迅速地向暗堡爬去。
他的腰间,血流如注,猩红的血迹在他身后拖出醒目的轨迹。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
无数革命先烈用鲜血为我们挣来了和平和安宁。这些先烈,有的死的轰轰烈烈,成了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可也有许多死的默默无闻,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但是,他们的丰功伟绩,我们同样不能忘记!
龚权无疑就是一个这样的无名英雄。此时,他由于失血过多,速度越来越慢,他的两眼已经发黑,他的手足已经无力……
不能停下来,再坚持坚持!
十米…五米…三米…
终于,龚权爬到了暗堡边。他吸了一口气,攒出最后的力气,拉燃了手中的爆破筒,从暗堡口塞了进去。
他已经无力躲开了,斜靠在暗堡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静等着爆破筒的爆炸。
龚权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能和这个暗堡同归于尽,能为战友们的冲锋扫清障碍,值了!
突然,爆破筒被快速扔了出来,轰然爆炸。
无数弹片击中了龚权的身体,巨大的冲击波更是把他掀了个跟斗,他伏在地上一动都不动了!
远处的王海生和其他战士的心都揪紧了,许多战士都在呼喊:“龚权!龚权!”
王海生想亲自去炸那个暗堡。可他在暗堡的正面,如果他敢爬出掩体,绝对会被机枪子弹撕成碎片。
他扭头巡视,没有战士处于有利位置,都被压的头都抬不起。
怎么办?干脆冒险一试?
王海生正要匍匐前进,却见那边的龚权动了。他晃晃悠悠抬起身体,艰难地向前爬行,然后掏出一颗手榴弹。拉燃导火索,过了一会儿,才塞进暗堡口。
轰~~
暗堡里腾出一片火光,机枪哑火了。王海生一跃而起,高呼:“冲啊!为龚权报仇!”
战士们也发出怒吼,端着冲锋枪,一边射击,一边冲锋。
越军抵挡不住了,他们丢弃阵地,开始往山下逃跑。
红旗插上了250高地,特务连的战士们欢呼起来。
周卫国心中知道,250高地的位置如此重要,敌人怎么会甘心它被中国人民解放军占领呢?多半会派出部队来争夺啊!
他大声命令:“抓紧时间打扫战场,修整工事,我担心敌人会反扑!”
战士们立即行动起来,他们把被他们消灭掉的敌人尸体抬到一起,把牺牲了的战友的遗体抬到一起,给受伤的战友包扎。
战争真是残酷啊!
这次行动。特务连牺牲了十二名战友,还有十六名战友负了伤。
看着与自己朝夕与共的战友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有两个甚至肢体不全,周卫国忍不住喉头发硬。
一个个年轻的战士,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亡了。他们家中也有父母。他们家中也有亲人,他们的牺牲,会给他们的亲人带来怎样的伤痛啊?
想起自己小时候对父亲的强烈思念,想起无数个夜里母亲在被窝里的饮泣,周卫国不由虎目含泪。
该死的黑皮猴子!你们好容易取得了抗美战争的胜利,为啥不好好发展生产,让老百姓过上丰衣足食的幸福日子,却妄想什么称霸东南亚,抢占中国的广东广西?
在你们抗法抗美战争时期,中国人民对你们进行无私的帮助和支援,你们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恩将仇报,一再挑衅中国的尊严,现在,两国交战,双方都承受损失,给双方的人民都带来苦难,你们良心不会不安吗?
“连长,营部电话!”
周卫国正在沉思之际,通讯员小田却大声呼喊起来。
周卫国连忙跑过去,接过步话机的话筒,营长陈二喜的声音传来:“卫国,马上组织战士们修整工事,防止敌人反扑,我带领一连和三连去协助兄弟部队攻打170高地和196高地!”
周卫国大声回答:“是,营长!我们一定守住250高地,人在阵地在!”
陈二喜叮嘱道:“把猫耳洞挖深点,注意放炮!”
周卫国答到:“是,营长!”
陈二喜其实对周卫国很放心,这小子,不愧是云峰哥的儿子,打仗脑子活,有大局观,军事技术过硬,还很勇敢,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战士,不输云峰哥当年的风范。
可是,晚辈嘛,无论他多么优秀,在长辈眼里都是需要叮嘱和教育的。陈二喜又叮嘱了周卫国几句,让他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然后才带着部队赶去协助兄弟部队,攻击170高地和196高地去了。
既然给营长夸下了海口,说特务连一定守住250高地,周卫国不敢马虎,他连忙叫上王建军,两人一起去巡视250高地,检查各班各排的战壕和防炮洞,指导各班各排安置火力点。
特务连的武器配置,清一色的五六式冲锋枪,这种冲锋枪,又称突击步枪,有较强的杀伤力。其30发的弹匣供弹,在连发模式下可以在短时间内倾泻大量子弹,形成强大的压制火力。在近战中,能够有效地压制敌方的火力,为己方部队的推进创造有利条件。
但是,这种冲锋枪的缺点同样明显,它采用导气式自动原理,在连发射击时,枪身的后坐力较大,且后坐力传递不均匀,导致枪口上跳明显,影响了连发精度。在实际作战中,战士们在进行连发射击时很难控制枪身的稳定性,即使是特务连的这些战士,也做不到枪枪命中敌人。
而且,这次,每个战士配置了两百发子弹,看起来似乎很多,可在五六式冲锋枪那超乎寻常的射速下,这两百发子弹可打不了多久。
好在,敌人在逃跑时,丢下了许多枪支弹药,尤其是其中的几挺m60通用机枪,倒是能极大地提高特务连的防守能力。
周卫国决定好好利用这几挺机枪,增强部队的火力,提高特务连地防守能力。
他把整个高地走了一圈,根据地形,把几挺机枪布置在几个视野良好、射界也良好的地方。
为了防炮,防止机枪阵地轻易被敌人的迫击炮、火箭筒干掉,他指挥战士们利用敌人遗弃的沙袋,修了牢固的工事。
同时,每挺机枪,他都配置了两名战士,设置了两个阵地,便于根据敌人的变化而变换机枪阵地。因为,敌人可能会从不同的方向进攻,机枪阵地如果不根据敌人的变化而变化的话,可能就会失去作用。
特务连在250高地上抢修工事,距离他们不远的170和196高地上,解放军部队和越军激战正酣。陈二喜带领一营的另外两个连,携带着全团的迫击炮和无座力炮赶到,立即冲着这两个高地开火,各种规格的炮弹,如雨点一般向敌人的阵地上砸去,那两个高地上顿时腾起一阵阵火光,硝烟弥漫,炮声震天。
可越军也毫不示弱,他们也集中起手中的各种迫击炮、高射机枪等远程武器,朝着山下开火。
周卫国不知道的是,越军也正在调兵遣将。
他正在巡视阵地,指导战士们修整工事、设置火力点,一个战士却跑来报告:
“连长,敌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