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过去,标志着新年彻底结束。
同时一起结束的,还有清安市的暖春。
它实在是有点不争气,只持续了不到一周,就被元宵节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彻底冲走,气温又回到了个位数和一字头。
温度一夜骤降的结果,就是唐家的两个小朋友,一个胃病犯了,一个支气管炎刚好点就又感冒了……
对此,唐嘉表示一定要带着这俩人去看一趟老中医,好好抓几副药来调养一下身体。
一家之长都发话了,唐修竹和王安卉自然是不敢有一点异议,但内心仍旧是十分抗拒的,眼睛不约而同看向父亲,希望他能给妈妈吹吹枕头风。
然而,一家之副长叶逸风表示爱莫能助,毕竟他自己都被唐嘉下了命令,说开春后也该去调理调理,到时候一并前去。
就这样,原定于唐修竹回国后的乔迁宴不得不往后挪,且在降温的这周周六,唐家一家四口还要拜访清安市最有名最权威的中医馆——青囊阁。
再准确说,他们是要拜访青囊阁内最德高望重的老师父曾念慈,请她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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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一大清早,王安卉就被迫离开了暖呼呼的被窝,与暖呼呼的人形暖手宝一起站在洗手台前,眼睛半眯不睁地扶着电动牙刷,魂魄还在妄想与天上的周公再下几个小时的棋。
“唐修竹……”她漱完口洗完脸,一脸生无可恋地往正在刮胡子的一米九人形暖宝宝贴了过去,额头抵在他的后背上,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去……”
唐修竹关掉剃须刀,从镜子里看着身后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背上的女孩,忍不住轻笑。
他胡乱把下巴上的泡沫擦掉,转身把人搂进怀里,揉了揉她睡得乱翘的头发:“其实我也不想去,但母上大人的话还是要听,她也是为了我们的身体着想。”
“而且……”他顿了顿。
“而且什么?”王安卉抬起小苦瓜脸看着他。
“而且妈妈发起火来很可怕的。”唐修竹做了个夸张的害怕表情,故意压低声音,“我小的时候有一回把调理身体的药倒进花盆,结果那盆君子兰三天就归西了不说,我还被抓去医馆重新开药,最后把治疗周期又延长了两个疗程。”
“那很惨了。”王安卉没忍住笑出了声,心中的不情不愿也由此消散了一些,“不过我这情况,应该要半年以上吧……”
“不要自己吓自己。”唐修竹捏了捏她温热又软乎乎的脸颊,在她唇上落下一记带有安抚性质的早安吻。
王安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愣了一下,脸颊顿时泛起淡淡的红晕。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还残留着薄荷剃须泡的清凉气息。
“犯规……”她小声嘟囔着,却忍不住嘴角上扬。
唐修竹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顺手拿起梳子替她整理睡乱的头发:“早餐吃汤面怎么样?”
王安卉点点头,下一秒却叹了口气:“一想到等下要去看医生,我就没胃口吃早餐了。”
“多少还是要吃一点,嗯?”唐修竹熟练地给她扎了个松松的低马尾,指尖轻轻拂过她后颈,“不然的话就容易跟我一样有胃病了,很难受的。”
听到“很难受”三个字,王安卉顿时紧张起来,抬手隔着衣服摸了摸他的胃:“那你现在难受吗?”
她想起前天晚上半夜的时候,唐修竹莫名其妙就开始胃疼,又是吃药又是捂热水袋,直到天快亮了才好了点。
“现在没事,别担心。”唐修竹握住她贴在自己胃部的手,轻轻捏了捏,“不过你不吃早餐的话,我可就要开始难受了。”
“吃!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说着,她已经迫不及待推着唐修竹往外走,像是怕晚一秒钟他就会胃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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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囊阁坐落在老城区的青石巷深处,朱红色的门楣上悬挂着“青囊阁”三个苍劲有力的烫金大字,两侧的对联写着:“岐黄之术承千古,青囊妙手济世人”。
还未踏进门内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香,王安卉下意识皱了皱眉并往唐修竹身后躲了躲,却被他反手握住掌心。
“不怕,又不用扎针。”唐修竹像摸猫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曾大夫最不喜欢病人预约了还迟到的,爸妈他们先进去了,我们也快点吧。”
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而且她王安卉也不是个临阵脱逃的人,现下也只能迈着视死如归的步伐,跟着唐修竹踏进中医馆的大门。
彼时医馆内已经忙开了,放眼望去每个诊室门口都有人在排队,他们大多戴着口罩,估计都被这场倒春寒折腾得够呛。
“你好,我们预约了曾念慈大夫上午九点的问诊,我姓唐。”
唐修竹走到前台,对负责接待的小护士报了自己的预约信息。
对方大概是新来的,不认得唐修竹,她按照流程认真比对过预约信息,很快给予了回复:“好的唐先生,请随我来。”
一旁的王安卉压根没注意他们的对话,她刚进门就被满墙的古朴药柜震住了——上百个紫檀木小抽屉整齐排列,每个抽屉上都用金漆写着药材名称。
几位穿着白大褂的老师傅正在取药,铜秤的清脆声响此起彼伏。
“卉卉?”唐修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见她回神才继续说道,“曾大夫的诊室在二楼,我们该上去了。”
“哦,好。”
王安卉跟着唐修竹和护士的脚步踏上木质楼梯,每走一步都发出空洞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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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诊室外,唐嘉正等候在外面,看见他们的身影,脸上的严肃顷刻间消散了些。
小护士把病人带到,又敲了敲诊室的门,告知了里面还在为病人治疗的曾大夫一声,便离开诊室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挺好,穿得挺暖和。”唐嘉看了一眼这两人的穿着,又伸手替王安卉理了理围巾,“就是你这手冷得跟冰坨子一样,待会儿让曾大夫好好给你开个方子。”
“好。”王安卉嘴上答应,心里已经开始泛苦水。
“爸呢?还在里面?”
唐修竹说着来到诊室门前,隔着门上的玻璃板朝内里望了一眼,结果只能看到空无一人的办公桌和被拉上的浅蓝色围帘。
“嗯,还在里面针灸呢。”唐嘉点点头说。
“爸怎么了?”王安卉眉头微皱,声音不自觉地压低。
唐嘉叹了口气:“没什么大事,就是前两天降温,加上最近快开学了工作忙,他腱鞘炎的老毛病又犯了,顺便让曽婆婆施个针。”
她话音刚落,诊室门突然打开,迎面走出来一名头发花白、年龄约莫八十的老婆婆,看到门外的人还愣了一下。
“曾婆婆。”唐修竹率先打了声招呼,“您身子骨还是那么硬朗。”
“哎哟我这老胳膊老腿,哪能跟你们比?”曾念慈推了推老花镜,目光在唐修竹和王安卉之间转了转,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小竹子,不介绍介绍?”
“曾婆婆,她叫王安卉,是我夫人。”唐修竹悄然握住了女孩的手,笑得格外乖巧,“今天我们一家就都要麻烦您了。”
“嗐,跟婆婆还客气什么?都看了这么多年了,你们又不是没给钱。”曾大夫笑着对他摆摆手,随后又和颜悦色地对王安卉说,“丫头,进来让婆婆看看。”
诊室里弥漫着艾灸的独特香气,墙上挂着好几面锦旗,不外乎是一些“妙手仁心”、“再世华佗”之类的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