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姗姗端着饭碗，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那年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暗示心意，得到的却是他毫无波澜的拒绝，和那句让她至今想起来都脸上发烫的“请自重”。
那份屈辱和难堪，成了她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
也正是因为在他这里碰了钉子，看到沈茉嫁给他之后。
她才更加发狠，动用母亲那边的关系，辗转了多少圈子，才终于攀上家世不错的赵建华。
赵建华是很好，稳重，有前途，对她也不错，是她目前能抓住的最好的姻缘。
可现在，陆青阳竟然出现在她未来的婆家。
而且公公赵教授对他如此赏识，两人谈笑风生，俨然忘年之交的架势。
想到这里，于姗姗强行压下心里的翻江倒海，脸上重新堆起温婉的笑容，主动给赵建华夹了一筷子菜，声音娇柔：“建华，你尝尝这个，妈的手艺真好。”
她又转向赵教授，试图把话题从陆青阳身上引开：“赵伯伯，您和陆同学聊的这些太深奥了，我都听迷糊了，咱们说说别的吧，听说您最近在申请一个新的科研项目？”
赵教授正聊在兴头上，随意地摆摆手：“那个不急，吃饭不谈工作，我跟青阳聊的这能量转换问题，很有意思……”
于姗姗的笑容僵在脸上，心里更恨了。
陆青阳将于姗姗这番刻意的表演尽收眼底。
只要于姗姗不要招惹他和沈茉，安分守己，他是不会搭理于姗姗的。
陆青阳礼貌地等赵教授说完，便适时地提出告辞：“赵教授，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扰了，今天多谢款待。”
赵教授意犹未尽，但看看时间也确实晚了，只好起身相送：“好好，青阳，以后常来，咱们再探讨。”
于姗姗看着公公亲自将陆青阳送到门口，还约好了下次见面，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
于姗姗这阵子往赵家跑得格外勤快，时不时就陪着赵夫人择菜浇花，话里话外都透着贴心。
这天下午，她一边帮着赵夫人绕毛线，一边状似无意地闲聊：
“伯母，您说陆同学可真是热心，专门跑来给伯父改造自行车，现在像这样不图回报的年轻人可真不多见了。”
赵夫人笑着点头：“是啊，青阳这孩子确实不错，有才气，还没什么架子。”
于姗姗手里的毛线团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要说也是，不过……我总觉得这事儿有点太巧了，伯父是医科大的知名教授，手里项目多，人脉又广，陆同学他一个学物理的，怎么偏偏就对伯父的自行车这么上心呢？”
她抬眼看了看赵夫人若有所思的表情，继续慢悠悠地往下说：“您说，他会不会是……早就打听过伯父的情况，想借着这层关系，给他媳妇儿谋点别的好处？”
“而且您想啊，他帮伯父改车，一次两次是情分，这往后要是来往多了，今天请教个问题，明天借用点资料……伯父那个人您知道的，最重才，又抹不开面子拒绝，我是怕他太实在，被人利用了这份热心肠。”
她说完，便低头专心整理起毛线，留给赵夫人足够的琢磨空间。
赵夫人手上绕线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眉头微微蹙起，虽然没接话，但心里总算是疑虑。
夜里，赵教授靠在床头看书，赵夫人一边叠着衣服，一边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随口问道：
“老赵，那个陆青阳，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赵教授从书本上抬起眼，鼻梁上架着老花镜：“那当然，思路清晰，动手能力强，是块搞科研的好料子，怎么突然问这个？”
赵夫人把叠好的睡衣放在床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吧，我寻思着……他媳妇儿不是在咱们医科大读书么。”
她顿了顿，观察着丈夫的神色，继续慢声细语：“现在学校里竞争多激烈，哪个环节不需要人关照？他会不会是……想借着跟你这层关系，以后方便给他媳妇儿铺铺路？”
赵教授闻言，把书合上，摘了眼镜，眉头微微皱起：
“你这都是哪儿听来的？我看青阳不是那样的人，他帮我改车，纯粹是出于对技术的兴趣，人家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提过。”
“我知道你看人准，可人心隔肚皮，他现在是没提，可以后呢？来往多了，人情欠下了，他要是真开口，你帮是不帮？我是怕你到时候为难。”
“就你喜欢乱猜想。”
赵教授显然不相信自个儿老伴讲的话。
他和沈茉在学校里，几乎连交流都没有。
……
这天，陆青阳果然又来了赵家，手里还拿着几份装订整齐的材料。
赵教授想起妻子前两日的话，心里那根弦不自觉绷紧了些。
“青阳啊，今天来是……”
赵教授推了推眼镜，心里盘算着如果对方真提出什么关于沈茉的非分要求，该如何委婉又不伤和气地拒绝。
陆青阳将材料双手递过去，语气诚恳：“赵教授，确实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不知道是否唐突。”
赵教授接过材料，指尖微微用力，面上不动声色：“哦？你说说看。”
“我朋友的医药厂，现在最缺的就是像医科大这样专业出身，有扎实理论基础又肯钻研的年轻人。
这是我们药厂目前主要产品的介绍、技术难点以及未来研发方向的初步构想。我想拜托您，看看能不能在您熟悉的优秀学生里，帮我们留意推荐一下？
如果有同学对我们厂的工作感兴趣，愿意毕业后去我们那里。”
赵教授愣住了，捏着材料的手指松了松，他低头翻看那几页纸。
赵教授的声音不自觉地洪亮起来：“就这事儿？这算什么帮忙，这是好事啊！给学生们拓宽就业门路，也是给我们的科研成果找落地转化的机会嘛，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回头就跟几个系的辅导员和毕业班导师打招呼，把你这些材料也留几份在我这儿。”
他越说越高兴，用力拍了一下陆青阳的肩膀：“就知道你找我来，准是正事。”
陆青阳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叶，呷了一口：“赵教授，您这自行车，现在骑着还顺手吗。”
赵教授正说到兴头上，乐呵呵地点头：“顺手，太顺手了，省力不说，关键这劲儿来得恰到好处，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陆青阳微微一笑：“那就好，机械这东西，有时候也看缘分，不是所有零件凑在一起都能严丝合缝，长久顺畅，尤其是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连接处，或者内置的弹簧卡扣，初期调试好了，运行起来是没问题。
就怕有些内部材质不过关，或者本身带着看不见的应力，短时间看不出，时间久了，或者在关键时候承受压力，就容易出现磨损，甚至……突然卡住，影响整个系统的稳定。”
赵教授听到这话，本能地就顺着这思路想了想：“这倒是。”
陆青阳点点头：“是啊，所以选材和初期观察就特别重要，不光要看它当下能不能用，还得思量它能否经得起长久磨合，有时候，一个不兼容的部件，带来的损耗可能是系统性的。”
赵教授似乎听懂，又似乎没有听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