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都一把年纪了,你都做祖母了,还让我娶媳妇,这……这怎么成?”岳临风反驳。
“怎么不成?我已经给你物色了一门亲事了。”岳翎都规划好了。
“你还给我物色了?”
“没错!”
“妹妹,求放过!家里有宁宝云宝两个孩子就够了,俩孩子都姓岳,岳家有后了,不需要我了。”
“怎么不需要了?从前你不成亲是因为要在外打仗,如今不需要你打仗了,如何不能成家立业了?”
岳翎在她哥这里就是有天然的优势,血脉压制。
岳临风节节败退,关键时候看到从厨房里出来的田荞,连忙飞奔过去。
“侄媳妇救命!”岳临风躲到了田荞的身后,他知道只有这个侄媳妇能制得住自己的妹妹了。
田荞看这阵仗就知道,她婆婆又催婚她哥哥了。
“岳临风,你有种出来跟我单挑,别躲我儿媳妇身后!”岳翎气势汹汹。
“单挑什么单挑,你都不会武功,我又不能打你!”岳临风喊得大声,人却缩在田荞背后做鼠辈。
田荞立马摊手:“长辈的婚事我不插手。”
岳临风笑了:“没错,荞荞说得对。”
岳翎轻嗤:“你是荞荞长辈又不是我的。”
岳临风没辙了。
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声音很快吸引来了其他人。
田玉玲、张凡和田香三人从屋里出来,就看到了被岳翎追得知能躲到侄媳妇的身后寻求庇护的岳临风。
几人都笑了,可怜的岳将军啊,甭管在沙场上怎么英勇威武,回了家还是逃不过被自家亲妹妹追着跑的命运。
岳翎没管其他人,继续道:“我已经找媒婆给你选了几家的姑娘,过完年你就去相看,不想去也得去!”
岳临风无奈道:“翎儿!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祸祸人家小姑娘像个什么样子啊?”
岳翎道:“人家小姑娘和小姑娘的爹娘都不嫌弃你年纪大,你怕什么?”
这倒是真的,岳临风这条件,多的是人家想要跟他结姻缘的。
莫说他这是头婚了,便是二婚三婚,都没人嫌弃的。
岳临风刚要反对,却听到田玉玲突然开口:“我们香香也不嫌弃岳将军年纪大的!”
闻言大家都愣住了。
岳临风身体一僵,然后转头看向田香的位置。
田香也没想到自己的好姐妹会如此语出惊人,也是呆愣住了。
接收到岳临风看过来的视线,她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张凡一脸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媳妇,心里无比疑惑媳妇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田荞也有点状况外,怎么还关香香的事?
“别……别别别乱说……”岳临风结巴道。
田香连忙拉着田玉玲回屋,要不是田玉玲大着肚子,她能直接给她拖进屋去。
岳翎有些吃惊,转溜了一会儿脑子,似乎要想明白了。
岳临风有些急了,为了不被继续追问,他不得已反守为攻:“翎儿你为何不再成婚呢?如今孩子们也大了,你再嫁正是时候!”
他此话一出,岳翎鬼使神差地看了卫先臣一眼。
卫先臣猛地一惊,但随之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期待之色。
但岳翎仅仅是看了他一眼,随后莞尔,她反驳岳临风:“兄长当真是会说笑,我已有飏儿,也有孙儿孙女的,何需再嫁?我如今是在说你的事情,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岳临风没辙了,只能用眼神向田荞和狄飏求助。
还是狄飏救了他一把,他对岳翎道:“母亲,今日除夕,只议欢喜事,就莫提这事了,待年后再议也不迟。”
田荞上前来,冲岳翎眨了眨眼睛:“母亲,有些事,急不得~”
岳翎微愣,随后道:“那就先听你俩的。”
岳翎想起方才的小插曲,便决定先作罢,待来年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田荞和狄飏陪着岳翎离开了。
望着岳翎远去的背影,卫先臣的眼中闪过失望遗憾之色,但很快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于他而言,如今这般,便已是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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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蔡晚棠和萧怀瑾一起到了。
二人是受到了田荞的邀请过来与他们一起过除夕的。
看到二人同时抵达,田梨笑得一脸神秘。
但不等她开口,蔡晚棠便打断道:“别想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萧大人只是刚巧在门口碰上了。”
田梨连忙收了笑容。
随后趁着聊天的间隙将蔡晚棠拉到一旁询问:“我听闻蔡夫人在给你安排婚事?”
“是啊,之前没再议亲是因为天下大乱,如今天下安稳了,自没有再留我这个和离的女儿在家的道理了。”蔡晚棠回答,语气轻松自在。
“那你不和萧大人……”
“不了,我看开了,不是我的终究是强求不来。”
蔡晚棠笑着回答,但田梨却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丝无奈和苦涩。
但田梨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人的姻缘本就不是她一个外人可以干涉的,更何况是那么有主张的二人。
萧怀瑾坐在花厅里喝茶,突然有只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袍。
萧怀瑾低头,看到了奶呼呼的小云宝,白嫩的小脸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仿佛天上最明亮的星辰。
萧怀瑾慈爱地询问她是否有事,却见小云宝将一串贝壳项链放到了他的手上。
萧怀瑾怔仲了一下,发现那是他丢失的那一串。
受伤昏迷的那一日,他手中的贝壳项链掉落,到了田荞的手里。
事后田荞没有还给他,因为不想他拿着这串项链守候着已经回不去的过去。
但田荞也不会将它丢弃,毕竟是对萧怀瑾很重要的东西。
“你从哪找到的?”
“娘亲的!”小云宝回答,“娘亲说是萧叔叔的。”
小云宝小脑袋想的很简单,她在田荞那里见过这东西,她问田荞要,田荞告诉她这是萧叔叔的,以后要还给萧叔叔。
然后小云宝就记住了,今天看到萧怀瑾她就拿来给萧怀瑾了。
萧怀瑾看着小云宝,又看看自己手中的贝壳项链,恍惚间又想起了小荞荞送贝壳给他的时候。
田荞过来的时候看到了这一幕,她没有生气,这也算是某种缘分吧,本来她也不打算一直留着那条项链。
田荞走过来,牵起小云宝的时候,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嘴:“听闻过完年萧家就要重新安排晚棠的婚事了。”
萧怀瑾自然明白田荞话里的意思,他淡然道:“各有各的缘。这条项链我收回去了。”
“萧大人自己的东西,想拿回去自然是可以拿回去的,只是过去的东西,真的有必要一直留着吗?”
“没有过去,何来如今,郡王妃不必为我忧心,我已看开,只是灭了前缘,不代表一定要有后缘。”
话都到这份上了,田荞自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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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太后娘娘来了。
宫里规矩多,除夕夜有一堆礼仪要走,尤其今年是大魏还于旧都后过的第一个除夕更是繁琐得很,赵弈远、王景瑶和秦姝都忙得脚不沾地,分身乏术。
太后却在早上的祭祀大典结束后便以年迈为由躲了清闲。
比起宫里的那些事,她更想来这与大家伙过个热闹轻松的年。
赵知珩将她扶了进来。
其他人也纷纷出来相迎。
韩老头儿看到太后,揶揄道:“你这是无利不赶早啊,知道今日这里有好酒好菜,便闻着味的来了。”
太后笑着:“还是兄长你好,日日能品尝到美味。”
兄长?
一声兄长惊呆了众人。
“韩爷爷,这是怎么回事?”赵知珩有些发懵。
“什么怎么回事?”韩老头儿反问。
“皇祖母怎么喊你兄长?”赵知珩问。
“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吗?”
“你又没说过,我怎么知道?”赵知珩一脸懵,随后转头看向狄飏和田荞。
田荞表示:“猜到一点,不是很确定,他不说,我也没追问。”
狄飏回答:“我倒是知道,但你们没问,我也就没说。”
其他人眼睛瞪得直直的,你们夫妻俩有没有搞错?这都不算重要的事情吗?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师父的身份确实意外,但你们也不缺这一个了不是,皇后、太子,我们身边这种神人还少吗?”田荞一脸平静地反问。
倒也是……
好像也真是这么回事……
虽然但是,这个事情还是震惊到了他们!
作为和岳翎父亲同一辈的老将军,韩老将军当年也是功败垂成,成为大魏一代人的遗憾。
没想到本尊竟一直在他们的身边!
张凡提问:“可是太后娘娘的兄长不是韩老将军吗?韩老将军那不是……很早就战死了吗?”
韩老头儿理不直气也壮:“韩老将军姓什么?姓韩啊,我姓什么?姓韩啊!那不就结了?我又没骗你们!”
岳翎来到韩老头儿的跟前:“没想到您竟是韩老将军,是我眼拙没能认出您来……”
韩老头儿摆摆手:“不过是一个该死没死的老不死,你认不出来人之常情。”
韩老头儿接着对赵知珩说:“你以后要叫我舅爷爷。”
赵知珩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唤了声:“舅爷爷。”
太后万分感慨道:“这人啊,还是得活得长久,我这多活的这些年,真的是什么都值得了。”
孙子有了,江山收复了,还能看到这样阖家团圆的场景,怎生不让人高兴呢?
随后太后来到田荞的跟前,拉住田荞的手,感激道:“你当真是哀家的福星,也是我们大魏的福星啊!”
“太后过誉了,不过是尽我所能罢了。”
“哀家这一生所求,皆由你为哀家实现,哀家已发言表此中喜悦。”
太后还在那感慨呢,便被韩老头儿给直接打断了:“差不多得了,别酸了,回头多给我乖徒弟赏点金银珠宝就成,她就爱那东西!多的话也别说了,都明白,明白!”
韩老头儿的话瞬间给大家都逗笑了。
韩老头儿继续道:“今日这里也没有什么太后臣子,长辈晚辈,有的只有相互欣赏志同道合的一群人。”
众人点头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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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众人一起品好酒吃好菜。
这是时隔三年后,又一个满载喜悦和兴奋的新年。
结束后,狄飏和田荞一起来到监牢里看望霍霆轩。
按照大魏原本的律法:丈夫杀妻未遂,若未造成妻子受伤,应判处徒一年;若造成妻子受伤,则应判处绞刑减二等,即徒三年。
赵弈远以不可让功臣寒了心为由,关了霍霆轩一年又一年。
后又直接修改了大魏律法,大大地提升了夫杀妻的判罚。
霍霆轩盘腿坐在牢房里,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平静,仿佛经历了几年的牢狱之后,他已经堪破了。
但他的脸看起来明显瘦削沧桑了不少,白头发也长了不少。
听到狱卒说江淮郡王和郡王妃来看他,他缓缓地睁开眼睛,随后望向来人,并期待在二人的身后看到另一个他更为思念的身影。
然而他失望了,岳翎并没有一起来。
“她怎么没有来?”霍霆轩开口问道。
关在牢房里的这些年,霍霆轩反复地回忆起过去。
想得越多,很多事情就越清晰。
岳翎在他心里的分量也越发的浓重。
他是爱她的,只是他自己都忽略了这份感情,以为自己对她只剩下了利用。
反倒是他对沈秀蓉的感情里,充满了算计和利益。
“母亲自然不会来看你。”狄飏回答道。
“也是……她早已恨极了我……”霍霆轩自嘲道。
随后霍霆轩问狄飏:“你来看我,是已经原谅我了吗?”
“不是,是荞荞想要看看你过得惨不惨。”狄飏如实回答,但实话最是伤人。
霍霆轩燃起的那丁点希望瞬间破碎,变成了一把插入心口的利刃。
田荞直言道:“看到你这样我就开心了,杀妻杀子之类,就不该有好下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霍霆轩无法反驳:“我当年也是鬼迷了心窍了,竟觉得你们死了,我便没了后顾之忧,也不必再有人说我是依靠妻子娘家的功勋重振永宁侯府的了。”
霍霆轩忏悔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一时的内心不平衡作祟,终是葬送了一切。”
他不愿面对岳翎,而偏爱沈秀蓉,是因为能在沈秀蓉那里得到身为男人的尊严。
而在面对岳翎的时候,始终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其实身为武将霍霆轩是有真才实学的,要不然被北辽围困的时候他也不能带兵突围周旋立下大功。
是他自己的自尊心作祟,导致了这一切的恶果。
“不必把话说得这么漂亮,其实你最爱的始终只有你自己,沈秀蓉再不得你喜欢,也给你生育了一双儿女,结果你不爱了便不爱了,连她的丧子之痛都不能体谅,当真是狼心狗肺!”
田荞的话句句扎心,却又都是事实。
“口口声声说当年是一叶障目,可你在期盼着母亲回心转意的时候,对苏姨娘的宠爱依旧是一点不少的,说什么情啊爱啊的,其实你只想要自己好过。”
霍霆轩脸色僵硬,原本就发白的脸色更白了。
这时候黑暗中走出来一抹倩影。
随着来人的身影渐渐清晰,霍霆轩瞪大了眼睛。
是苏绾。
昔日温柔如水的苏姨娘,此刻却十分自然从容地站在田荞的身侧。
霍霆轩猛地站起来了,失去了最初的冷静。
“你怎么会……”
“侯爷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是夫人的人吗?我可是夫人一手安排在您身边的呀。”苏绾微笑着说。
霍霆轩不敢置信地瞪向田荞,随后指着她质问:“你,都是你安排的?”
田荞承认:“是我安排的没错。我留了一把很钝的刀在你身边,但拿刀的人是你自己,是你自己割开了你和沈秀蓉之间的连接,逼她和你玉石俱焚的。”
田荞一开始就告诉苏绾,她不需要做别的,没有下毒,没有设计谋害,有的只有温柔体贴和争风吃醋,而这恰恰是青楼出身的苏绾最擅长的东西。
田荞利用的是霍霆轩自己的劣根性,而不是什么诡计。
霍霆轩瞪向苏绾:“你都是骗我的?”
苏绾微笑着说:“侯爷是我伺候过的第两百个,又或者第三百个男人?我数不清了。我素来都这般,每个恩客都对我很满意。”
说着苏绾转头对田荞说:“还是得谢谢夫人,伺候侯爷可比那些乱七八糟的恩客容易多了。”
“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
“侯爷对奴家的好是真的好吗?身在青楼,我见过的虚伪男人多得数都数不过来。侯爷你又是什么情深之人吗?夫人的下场,沈姨娘的下场,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们男人的情深比狗贱!”
接着苏绾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微笑着问霍霆轩:“侯爷知道为何我跟在你身边那么些年都不曾有身孕吗?因为我从前怀过,为一举子怀的,然后被逼着落了胎,救回了一条命,却终生不可再孕。”
霍霆轩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两步,最后再次跌坐在了地上。
最后竟连苏姨娘对他的温柔都是假的。
他此生的三个女人:岳翎被他逼得离开自己,然后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沈秀蓉被他逼得走上了死路,在揭发他之后,按律例受了五十庭杖直接没受住死了;
苏绾竟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从未对他有过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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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荞狄飏刚从牢房里出来,狱卒便追出来告知二人,霍霆轩自尽了。
他就这么死在了这个万家团聚充满希望的除夕夜。
田荞和狄飏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没有太多的情愫。
田荞看向一旁的苏绾,她更是毫无波澜。
而后,田荞和苏绾告别。
“答应你的东西都在这里了。”田荞交给苏绾一封信函,里面有当年承诺给苏绾的全部东西。
苏绾笑道:“多谢夫人让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辛苦多年,你值得。”
“也愿夫人没有看错人。”苏绾看了一眼狄飏。
然后她转身上了马车,离开了。
田荞笑着对狄飏说:“放心,我觉得她说的狗男人里面不包含你。”
狄飏自嘲道:“我可是狗男人生的。”
“你是你,霍霆轩是霍霆轩,狗男人只给了你生命,除此之外你们无一处有关联。”田荞说。
接着田荞转头看向天空,今晚没有月亮,星星倒是很多。
这是书中世界还是异世界似乎都不重要,只要她感觉这一刻的景色是真的,她的感受也是真的,她与狄飏的情谊是真的,那便足够了。
田荞忽然道:“狄郎,来年我们向官家告假回一趟崖州吧。”
“好。”狄飏答应,随后他对田荞道,“荞荞,谢谢你。”
“嗯?”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如果不是你,我大抵会在崖州的矿山里蹉跎这一生。”
田荞笑如明月:“也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有你为我遮风挡雨实乃我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