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3月2日,进货8,卖4,留4。净赚两万二。]
[1996年12月10日,死1,投河。]
……
这个本子上,密密麻麻记录了每一年“进货”、“出货”、“盈利”和“损失”。
一笔一划,难看的字迹,公事公办的语气,记录的,是一个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人。
当然,小姑娘感兴趣的地方在于“损失”这个部分。
死亡永远是最震撼人心的议题,也是最容易让人记住和恐惧的。
她仔仔细细翻了翻,发现从十二年前他们做这个事情开始,每年几乎都有一到两个女人自杀。
死法各不相同,每个人死一次,都被仔仔细细记录了下来,然后避免下一次的发生。
既然记录下来,那说明很在意,需要仔细避免。
其中一个,居然就是吊死在榕树下。
和林岁做的事情对上了。
小姑娘当即就觉得自己很聪明,她一看到那巨大虬结、遮天蔽日的榕树,就觉得很适合吊人。
她居然蒙对了,等那些人看到之后,一定会想起当年那个死去的女人吧。
不知道他们什么反应,想象力如何呢。
林岁仔仔细细将本子上记录的每一个死法,记在了小脑袋里,打了个哈欠。
今天做了好多事情,真的困了。
“姐姐晚安~”
她甜甜地朝着安颜笑了一下,钻到了被窝里。
被子也是找出来的新的,李建储用过的那些,已经被安颜丢到了猪圈里。
今夜,从来都睡成死猪的男人们夜不能寐。
从来都惶恐不安愤恨绝望的女人,睡了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好觉。
暴风雨夜,格外好睡。
-
暴风雨夜。
又是一道闪电劈过来,小镇里的一个电线杆发出一道火花,派出所瞬间黑了下去。
瞬间的黑暗让有人自以为找到了机会,开始蠢蠢欲动。
秦牧毫不犹豫地一脚踹了过去,地上的人发出一声惨叫,不敢动了。
他打开了应急照明,擦了一下脸颊上的血迹,看向面前的人,声音沙哑,目色狠厉,
“说,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面前的中年男人终于笑不出来了,他穿着警服,脸上的表情却是秦牧看多的了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的表情。
这个“派出所所长”,鼻青脸肿,被手铐死死锁在了审讯椅上。
所里的其他所有人,都绑得绑,晕得晕,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地上一堆档案室里翻出来的陈旧的资料,似乎是每一位警察的资料,可是仔细一看,资料上的那一张张照片,和现在被绑着的这些人,一个都对不上。
派出所的大门被秦牧锁了起来,外面的人进不来,但还是依稀听到外面砸门的声音。
当然,秦牧也付出了代价。
他的侧腰和小腿分别被刺,肋骨大概是断了两根,每一次的呼吸都在疼。
脸上一道伤口从眉梢划到了下颚。
此时此刻,男人脱掉了上衣,露出了结实漂亮的肌肉,嘴里叼着布条,给自己包扎伤口。
鲜血顺着他狭窄精致的腰线往下流,勾勒出蜿蜒的痕迹。
他包扎完了,也不见所长开口,于是默默地拿起手枪,后退了几步。
所长大叫起来:“你想要干什么!你别忘了你是警察,难道你要杀人吗!”
但秦牧没什么反应,他只是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这个男人,然后缓缓举起手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不!就算我犯罪了你也没有资格用私刑!你一个维护法律的人难道要践踏法律?不不不别杀我,我不想死……”
中年男人脸色惨白,那黑洞洞的枪口似乎在叙述着他的死亡。
“砰!!!”
“啊啊啊啊啊啊啊!!!”所长一声惨叫,浑身猛烈抖动,一股难闻的气味从他的下半身散发出来。
他没有死,子弹紧紧贴着他的太阳穴,打掉了他的耳朵。
而秦牧又举起手枪。
“不不不求你了,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我都说!我说我说!不啊啊啊!!!”
又是一声惨叫,他另一只耳朵血淋淋也掉在了地上。
他涕泪横流,因为恐惧和剧痛开始呕吐,
“饶了我,大哥,我还有老婆和孩子,我还有父母要养,我都说……”
秦牧放下手枪,居高临下地垂眸看他,“说吧。你不是警察,之前的人呢?”
拐卖妇女这种事情,光靠一个小村子,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地做到呢。
他作为镇上最大的黑社会团伙,早就想弄死这里的警察了。
于是,当他和李建储一拍即合的时候,罪恶就开始了。
在那个没有监控、没有dNA检测手段,甚至没有移动通讯的年代,他杀了那位想要将这里变得更好的派出所所长,自己伪造文件,摇身一变,成为了新的所长。
自然,也成为了李建储的保护伞。
他不参与拐卖妇女。
他们做的,是为人口拐卖牵线搭桥,为那村里的罪犯通风报信,以及,阻止调查。
拐进来的女人,一个人三千,送到“所长”的口袋里,所长再和自己的手下“分成”。
卖出去的女人,按照买卖的价格,他收取20%的中介费。
“我也是逼不得已,要不是那个所长把我的路堵死了我也不至于这样啊,我只是个讨生活的……
“而且我们也是有成本的啊,我还要养那些混混,还要帮他们采购装备……啊啊啊!”
他的话被秦牧踹向腹部的一脚打断,疼得快要吐血。
秦牧怒极反笑,“畜生。”
所长:“咳咳……我该说的都说了,放了我吧,我什么都愿意交代,但我真的没有杀过人。”
秦牧直直盯着他,“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十年前,有警察来这里调查过,然后他失踪了,最后也没有找到尸体,被认定失足掉下悬崖,尸体或许被野生动物吃掉了。”
所长:“……就是失足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牧点点头:“好。”
他没有多说什么,走到了中年男人的身后,将他坐着的椅子放平。
“所长”那已经快要到极限的恐惧再一次放大,“你要干什么!”
秦牧拿来桌上的一包纸巾,又接了一杯水。
“我一直非常厌恶这种残忍的审讯手段,也在国际规范审讯手法的会议上表了态,但是我认为,这对你们来说,非常适合。为了你,我愿意降低底线。”
中年男人目眦欲裂,拼命摇着头,但秦牧死死绑住。
高大英俊的青年在昏暗的光线下,叫人看不清那双眼睛。
秦牧在他的口鼻上覆盖了一张纸,然后,缓缓将水浇了上去——
“唔唔!!”
他额头青筋暴起,恐怖的窒息中,他第一次渴望死亡。
这将是无比漫长的一夜。
-
林岁不这么觉得。
她只觉得这一夜过得好快,睡得好香好沉,以至于第二天醒来还头晕脑胀的。
安颜早就醒了,看到小姑娘萎靡不振的,赶忙过来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有点发烧了,哎,来,多喝点热水,这里刚好有感冒药,我再给你煮一点姜茶。”
小姑娘半睁着眼睛,小脸垮了下来,这一次不拒绝了。
呜呜,感冒好难受!
但很快,吃了药喝了姜茶,出了一身汗,她就觉得自己满血复活。
外面已经响起了断断续续的惊呼声,夹杂着呕吐和惨叫,人们议论着,恐惧着,那些声音传到了屋内。
小姑娘吃饱喝足,虽然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但已经迫不及待出去看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