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山忍不住插嘴:“会不会是他们一早想去公社,结果半路上遇到啥事儿了?迷路了?掉雪窝子里了?”
陈青山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孙援朝那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心里那股怪异感越来越强烈。
这个人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得近乎诡异。
同伴失踪,生死未卜,他却能安坐在这里看书?
连一丝一毫的担忧都看不到?
就算关系再不好,也不至于如此冷漠吧?
而且,他说“今早”不见的,语气那么确定。
却又对去向一问三不知,这本身就透着矛盾。
“你确定是今早?”陈青山再次确认,目光锐利。
孙援朝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合上书,抬头直视陈青山:“你后面那个不都问过我几次了吗?你怎么还问?我说了不知道!别再问了!”
陈青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逼问。
他感觉从这个“闷葫芦”身上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东西了。
他转身对高大山说:“走,去他们房间看看。”
两人先来到王建军的房间。
屋里陈设很简单:一张木板床,铺着新的床单和薄被;一张桌子,上面散乱地放着几本书、钢笔、墨水和一个搪瓷缸;墙角堆着两个木箱子。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年轻男性特有的汗味和一股……雪花膏味?
高大山跟着陈青山翻找:“我们进来过了,没啥奇怪的,东西都好好的。”
陈青山没说话,仔细地检查着桌面和抽屉。
他拉开桌子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些稿纸、笔记本和一个小铁盒。
他拿起铁盒打开,里面是一些粮票和几块钱。
他又拿起最上面的一个笔记本,翻开看了看,是学习笔记和思想汇报的草稿。
“你在找啥?”高大山凑过来问。
“就这个。”
陈青山扬了扬手里那份明显是誊写好的、准备上交公社的学习报告草稿。
“报告还在这儿,说明他们根本没打算去公社汇报。”
“至少王建军没这个计划。”
高大山不解:“这……这能说明啥?说不定赵晓曼有呢?”
陈青山没回答,目光被报告草稿最后几页的一些字迹吸引了。
他快速扫了几眼,心中微微一动。
高大山在旁边看在眼里,“怎么了青山,是不是发现啥了?!”
“是发现了点东西,”
陈青山把报告放回原位,“但跟他们失踪没关系。”
“走,去看看赵晓曼的房间。”
两人又来到隔壁赵晓曼的房间。
这间屋子明显比王建军那间整洁干净许多,而且也带着更浓的雪花膏香气。
同样是一床一桌一箱。
床上铺着碎花床单,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桌子上放着一面小圆镜、梳子、几本小说和诗集,还有一个插着几支干花的玻璃瓶。
墙上挂着一顶草帽,旁边钉子上挂着几件洗好的衣服。
高大山站在门口,显得有些局促:“青山……这,咱们进人家姑娘的房间翻找……不太好吧?传出去……”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陈青山没理会高大山的顾虑,直接走进去开始检查。
他拉开抽屉,里面是叠放整齐的内衣和一些私人用品。
他翻看了桌面上的书本,里面夹着一些写有诗句的纸条。
又打开箱子看了看,里面是换洗衣物和一些生活用品。
高大山也硬着头皮帮忙翻找。
两人把房间几乎翻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没有留下任何字条,没有异常的物品,没有任何能指向他们去向的线索。
“白费功夫!”
高大山直起腰,一脸挫败和焦急,“这都耽误多少时间了!”
“我看还是赶紧去联络附近几个屯子,发动大伙儿一起找吧!人多力量大!再晚真怕来不及了!”
陈青山站在房间中央,眉头紧锁,目光缓缓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他也觉得有些徒劳,但那股挥之不去的怪异感始终萦绕心头。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床铺上。
床单平整,被子叠放整齐。
在枕头旁边,放着一团鲜艳的红色。
是那条红格子围巾。
赵晓曼几乎形影不离、视若珍宝的那条围巾。
陈青山走过去,拿起那条围巾。
他清楚地记得,赵晓曼对这条围巾的珍视程度。
刚来的时候,有调皮孩子不小心把泥点甩到了围巾上,她气得当场就哭了,还跟那孩子的家长吵了一架,后来几天都闷闷不乐。
进山打猎那天在屯口撞见,风雪那么大,她也围着它。
这几乎是她身上最醒目的标志物。
这么珍视的东西,她出门怎么会不戴?
尤其是在这冰天雪地、寒风刺骨的天气里?
“行,你先去组织人,联系附近屯子,扩大范围搜。”
陈青山对高大山说,“我再想想。”
高大山见他松口,立刻转身跑出去张罗了。
房间里只剩下陈青山一人。
他拿着那条红围巾,反复摩挲着,心中的疑云越来越浓。
赵晓曼出门没戴围巾?
这太不合常理了。
除非……她不是自愿出门的?
或者,她根本没打算走远?
或者……她根本就没出门?
这个念头让陈青山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摇摇头,甩开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拿着围巾,快步走回自己家。
方红玉见他神色凝重地回来,尤其是手里还拿着条女式围巾,有些诧异,但没敢多问。
陈青山直接走到墙角赤狐“馒头”的小窝旁。
馒头正蜷成一团打盹,被主人弄醒,有些不满地打了个哈欠。
“馒头,来,闻闻这个!”
陈青山把围巾凑到馒头鼻子前,“闻仔细点!记住这个味道,帮我找找这个人!”
馒头抽动着粉色的鼻尖,在围巾上嗅了好一会儿,小脑袋左摇右摆,似乎有些困惑。
人的体味本就复杂,加上在屯子里,又过这么久,对馒头来说,这气味线索实在太微弱了。
陈青山带着馒头出门,让它循着围巾的气味找。
馒头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又跑到知青点附近闻了闻,显得犹豫不决。
最后竟然朝着屯子后面山林的方向小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看陈青山,显得很迷茫。
“唉……”
陈青山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馒头的脑袋,“算了,难为你了。”
看来靠馒头是不行了。
但他已经走到了屯子边缘,离护林点不远了。
他心念一动:狼的嗅觉可比狐狸强太多了!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立刻带着围巾赶往护林点的小屋。
大灰灰和小灰灰正趴在窝里休息,听到动静立刻警觉地抬起头。
看到是陈青山,亲昵地凑了过来,用脑袋蹭他的手。
“大灰灰,小灰灰,帮个忙!”
陈青山蹲下身,将围巾递到它们鼻子前,“闻闻这个味道!帮我找找这个人!”
得益于系统的亲和力加成,两只灰狼能清晰地理解陈青山的意图。
它们立刻凑近围巾,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噜声,耳朵竖得笔直,眼神变得异常专注。
它们嗅得比馒头仔细得多,反复确认着围巾上残留的气息。
突然,大灰灰猛地抬起头,小灰灰也立刻做出了同样的反应。
它们没有像狗那样兴奋地摇尾巴示好,而是展现出狼特有的、锁定目标后的专注与野性!
陈青山的心猛地一跳!
因为当他顺着大灰灰和小灰灰目光的方向望去——正是馒头之前犹豫不决指向的那片山林!
“山里?!”
陈青山失声惊呼。
不是去公社?
也不是在屯子附近?
他们竟然在山里?!
难怪大伙找了这么久没找到,谁能想到,这两个城里来的知青,在这暴风雪刚过的严寒天气里,跑进深山老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