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过去了几年。
依旧是那个家,庭院里的星辉花依旧盛开,仿佛之前的混乱与离别只是一场噩梦。
周围的环境恢复了宁静与祥和。
那个曾经被抱在怀中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七八岁模样,出落得粉雕玉琢,银发紫眸,漂亮得像个瓷娃娃。
只是,此刻的她,孤零零地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托腮,呆呆地望着不远处几个正和父母嬉笑玩闹的同族小孩,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空落落的。
夕阳的余晖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景色很美,但小星璃却感觉不到丝毫快乐。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带着一身风尘与淡淡的血腥气,却步伐坚定地走进了院子。
他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成长为一名英武不凡的青年,眉宇间带着历练后的沉稳,身上穿着沾染了灰尘却依旧威风的银色铠甲。
“璃儿!”
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原本呆坐的小星璃猛地抬起头,紫眸瞬间被点亮。
她像只归巢的小鸟,“嗖”地一下从台阶上跳起,飞快地扑进了来人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
“哥哥!你回来啦!”小星璃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欢喜。
“哎哟,我的小璃儿,想哥哥了没有?”星焰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笑着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将她抱了起来。
“想!天天都想!”星璃搂着哥哥的脖子,把小脸埋在他肩窝。
星焰抱着妹妹,走到家门口,却停了下来。
他顺着妹妹刚才望着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那些嬉闹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心中顿时明了。
他将妹妹放下,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星璃,刚才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进屋呢?”
小星璃指了指远处,声音闷闷的:“我在看他们呀。他们都有爸爸妈妈陪着玩,笑得好开心,哥哥,我们的爸爸妈妈呢?他们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呀?”
星焰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一抽。
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深沉的痛苦与哀伤,但很快被他强行压下。他脸上努力维持着温和的笑容,摸了摸妹妹的头:“星璃乖,爸爸妈妈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等他们做完了,就会回来看我们的。”
小星璃却撅起了嘴,气鼓鼓地说:“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是他们一直没有回来!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上上次也是!”
星焰的笑容里带上了苦涩,他握住妹妹的小手,认真地说:“哥哥没有骗你。爸爸妈妈的事情真的很重要,关系到很多很多人。但他们一定也在想着我们,等事情结束了,一定会回来的。哥哥向你保证。”
“真的吗?”小星璃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当然是真的!”星焰举起手,故作严肃,“哥哥要是骗你,就是小狗!”
小星璃被他逗得“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暂时忘记了刚才的惆怅,伸出小手指:“拉钩!”
“好,拉钩!”星焰也笑着伸出小指,与妹妹的手指勾在一起。
夕阳下,兄妹俩的身影被拉长,依偎在一起,暂时驱散了那份孤独。
画面最后一次转换。
战火!无尽的战火!喊杀声、爆炸声、濒死的哀嚎声响彻天地!
曾经祥和美丽的家园,已化作一片焦土炼狱。
断壁残垣间,倒伏着星龙族战士与狰狞魔族的尸体。
已经彻底成长为顶天立地男子汉的星焰,身披染满鲜血与污秽的残破战甲,手中紧握着一柄光芒已然黯淡的星辉色长剑,剑身兀自滴落着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血液。
他浑身浴血,气息粗重,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深可见骨,但他依然如同磐石般,挡在一道娇小身影的前方。
在他面前,是黑压压一片,散发着恐怖魔气与死气的魔族大军,以及那个悬浮在半空,由无数怨念死气凝聚而成的面目狰狞的世界树化身!
“带她走!立刻!走啊——!!”星焰回头,对着身后几名同样伤痕累累却死死护着一个少女的星龙族战士发出嘶哑的咆哮。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声音因为过度用力而破裂。
那被护在中间的少女,正是已经长到十三四岁初显倾城之姿的星璃。
此刻的她,脸上沾满泪水和烟尘,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悲伤与不舍。
“不!哥哥!我不走!要死一起死!我不离开你!”星璃哭喊着,拼命想要挣脱战士的阻拦,扑向星焰。
“闭嘴!听不懂命令吗?!带她走!这是军令!!”星焰猛地扭回头,额角青筋暴起,对着那些迟疑的战士发出更加暴怒的吼声,那眼神中的决绝,让所有人心头巨震。
“是!!”战士们含泪应命,不再犹豫,两人强行架起哭喊挣扎的星璃,就要向后方的紧急传送阵退去。
“想走?问过本座了吗?!”
一名气息强大的魔族统领狞笑一声,隔空一掌拍出,一道凝聚着腐蚀性能量的漆黑魔爪,撕裂空气,直取星璃后心。
“滚开!”星焰怒吼,身形瞬移般再次挡在魔爪之前,手中残剑爆发出最后的光芒,悍然斩出!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伴随着能量爆炸!
魔爪被斩碎,但星焰如遭重击,“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单膝重重跪倒在地,以剑拄地才勉强没有倒下。
他的气息瞬间萎靡了一大截。
“哥——!!”
星璃看到哥哥吐血,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挣扎得更加剧烈,“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哥——!!”
“走……快走……”星焰艰难地抬起头,嘴角不断溢血,目光却死死锁定在星璃身上,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与祈求。
“真是聒噪!”半空中的世界树化身不耐烦地冷哼一声,眼中幽光大盛。
“既然兄妹情深,舍不得分开,那本座就发发慈悲,送你们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话音未落,他周身死气沸腾,无数扭曲哀嚎的怨魂虚影凝聚成形,化作一道灰黑色的亡灵洪流,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星璃所在的方向席卷而去!
这一击的威力,远超之前!星焰身后的战士们露出绝望之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星焰猛地站直了身体!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要燃烧生命与灵魂本源的恐怖力量,毫无征兆地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他残破的战甲寸寸碎裂,露出下面布满伤痕却肌肉虬结的身躯,星辉龙纹在他皮肤上疯狂蔓延点亮!他的头发无风狂舞,双眸之中,光芒大放!
“你休想——伤我妹妹——!!!”
他发出一声仿佛不属于人类的震天动地的咆哮,整个人化作一道燃烧的流光,主动撞向了那道亡灵洪流。
与此同时,他拼尽最后的力量,向着星璃身后的传送阵打出一道蕴含着空间与灵魂波动的印记。
传送阵光芒大放,空间通道彻底稳固扩大!
“送她进去!”架着星璃的战士红着眼眶,用尽全身力气,将哭喊挣扎的星璃朝着光芒炽盛的传送通道狠狠推去。
“不——!!不要——!!哥——!!!”
星璃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向通道,她拼命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指尖却只划过冰冷的空气。
在身体没入通道光芒的前一刹那,她最后看到的,是哥哥星悍然迎向亡灵洪流的背影,以及他在那毁灭光芒吞没自己之前,最后一次,艰难地回过头,看向她的方向。
他的脸上,沾满血污,却对她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无比眷恋也无比决绝的笑容。
同时,星璃清晰地“看到”,哥哥的双眼之中,那光芒里,流转起一种奇异而复杂的精神波动,那波动轻柔却坚定地跨越空间,直接映入了她的灵魂深处。
紧接着,一股难以抗拒的困倦与模糊感淹没了她的意识。
仿佛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正在被轻柔地、却不可逆转地剥离。
最后,在传送光芒彻底将她吞没,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瞬间,一句带着无限温柔与守护意志的话语,清晰地烙印在了她的心底,成为她记忆被封存前最后的声音:
“别怕……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
记忆终结,回归现实。
所有的记忆画面潮水般退去,却又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星璃的脑海深处,每一个细节,每一份情感,都真实得令人心碎。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泪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爬满了苍白的脸颊,顺着下巴滴落,她却浑然不觉。
紫眸之中,最初的茫然、警惕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翻江倒海般的震惊、恍然、无尽的悲伤,以及失而复得的滚烫的亲情。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看着眼前那虽然只是灵魂虚影,却与记忆中最后一刻那燃烧的背影逐渐重合的青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而此刻的星焰,虚幻的身影也微微颤抖着,眼眶通红,蓄满了晶莹的泪光,却努力不让它们落下。
他看着妹妹那终于不再陌生,充满了巨大情感冲击的眼神,心中积压了无数岁月的痛苦、愧疚和思念,种种情绪仿佛找到了出口。
他微微张开嘴,声音沙哑而哽咽,却带着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温柔与坚定,轻轻重复了那句跨越了生死与时光的承诺:
“别怕……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哥——!!!”
星璃再也无法抑制,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委屈、思念以及失而复得的狂喜,化作一声泣血般的呼喊。
她再也不顾一切,就像记忆中那个扑向哥哥的小女孩一样,用尽全力,朝着星焰的灵魂虚影,飞扑过去!
而星焰,也含着泪,微笑着,张开了虚幻的双臂,迎向他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