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长风愣了一愣,旋即恭敬回道:“回娘娘的话,这些年,微臣一切安好,娘娘不必挂怀。倒是娘娘……”
他稍作停顿,声音微微一涩:“倒是娘娘,在这宫里受了诸多委屈,微臣只恨自己,不能替娘娘承担些许。”
高曦月唇角努力漾起一抹温和的笑,黯然道:“原是本宫自己选的路,所以,自然也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她微微一顿,旋即又问,“说来,你如今也已经二十六岁了吧,本宫记着你大本宫三岁。”
“是。”
“娶了哪家的姑娘?如今有了几个孩子?”
朱长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微臣尚未娶亲。”
高曦月猛地一怔:“你……还未娶亲?”
朱长风微笑着颔首:“娘娘不必如此惊讶,左右与娘娘无关,是微臣自己瞧不上那些姑娘,所以才不愿意娶亲的。”
高曦月凝视着他恭顺的眼眸:“是因为瞧不上,还是因为心里有惦记的人?”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问如此傻气又自作多情的话,很快干笑一声,扯回话题道,“本宫的体寒之症如何了?”
朱长风收起把脉用的丝帕,眉宇间浮出重重忧虑,恭敬道:“娘娘,您的体寒比之前严重许多。
恐怕与那西洋香水脱不了干系。
这西洋香水您是万不能再用了!其中所含的消孕草性寒,会加重体寒之症。”
曦月面色微变,沉静的眸光下隐隐蕴着无尽的冷意:“皇上总派齐汝给本宫把脉。
齐汝每次却都告诉本宫,本宫的风寒有所好转,可治了这么多年,本宫从未觉得本宫的体寒有任何缓和。
原来,皇上有这般好的心思。他怕是根本不想治好本宫的体寒之症。”
朱长风心下一痛,立刻出声宽慰道:“娘娘放心,往后微臣一定会为娘娘细细调养身体。”
曦月连连摇头道:“不!朱太医,皇上每月都派齐汝前来为本宫把脉,一旦被齐汝查出,本宫的体寒已有所好转,恐怕连你也会被牵连。”
“娘娘放心,微臣这些年到西洋学过医术,可以改变您的脉象。
若是不知情的太医为您诊脉,所查的脉象,只能是您的风寒越来越重。”
曦月凤眸微微挑起,诧异道:“你……你如今医术这般精通?”
朱长风微微沉吟片刻,方道:“是,微臣这些年无爱一身轻。于是,便将所有的时间,都倾注于治病救人之上。
娘娘若是想有身孕,微臣愿意赴汤蹈火亦是在所不惜!”
高曦月面色有一瞬间的动容,很快,却又摇头苦涩一笑:“本宫自然盼着能有身孕。
可若真有了,你又该如何向皇上交代?到头来,还会要了你的性命!
况且,本宫膝下已有一个女儿璟昭,乖巧懂事,本宫也视她如己出,已是心满意足。”
一抹凄凉的笑染上了高曦月的眉眼唇齿,她又徐徐轻叹道:“只是,公主多是远嫁的命数,本宫担心她以后远嫁。”
“娘娘很爱您的养女。 ”
“不,她不是养女,本宫心里,璟昭是我的亲女儿,我的命!”
“娘娘母女情深,膝下已经有一个女儿可以依靠,微臣便放心了。”
“是啊,本宫如今已有一个女儿可以依靠,朱太医也得早早成家立业才是。”
朱长风苦涩一笑,并未回这番话,只细细叮嘱了高曦月许多关于体寒调养的事项,便也拱手告退离去。
他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拉得悠长。
高曦月只觉得自己原本那一颗寒凉的心,莫名泛起了一阵温热。
她忽然想起曾几何时,他们并肩而立,在高府的庭院里放风筝。
那时的天很蓝,风很轻。少男少女的笑声就好像被时光揉进了纸鸢的线轴。随着风飘荡,悠远而温暖。
曦月忆起,那时年仅六岁的她,蹦蹦跳跳地站与朱长凤的面前,扯着朱长风手中的风筝线轴。
“长风哥哥,你跑快一点,再跑快一点。这风筝太矮了,让它飞高一点,再飞高一点呀。”
“哇,长风哥哥好厉害,这是我见过飞得最高的风筝。”
“长风哥哥,世人都说,女孩子嫁人,就得嫁给世间最好的男儿。可是在我眼里,世间最好的男儿,便是与自己处得最开心的人。我与你相处最开心了。长风哥哥,等我以后长大了,我要嫁给你!嘻嘻嘻!”
“好,曦月,以后我一定要娶了你,你可不许反悔啊。”
“不反悔。”
“那我们拉勾?”
“好啊,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要是变了,谁就是小狗。”
那时的他们,何曾知道年少时随口说的一句话,是永远不可能成真的,那时的他们,是何等无拘无束。
当初,她也曾是个自在如风的姑娘,而如今,却偏偏被困在这宫墙之内,就好像一只被囚于金丝笼中的鸟儿。
外面的天是蓝的,花是香的,她好想再出去看一看,看一看……
和朱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