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骤然响起脚步声。
“砰——!”
木门被撞开,百里玉祁和池本真一几乎同时闯进来。
只见屋内茶具碎裂,椅凳倾倒,空气中还残留着木屑和微弱的刀气。
解昭文一人站在正中,衣襟微乱,眼神却如初般清冷。
何淮早已不见踪影。
幽玄光义跌坐在墙角,抱着头瑟瑟发抖,嘴唇发白。他一点也不像能策划出那些狠毒手段的主谋,倒更像个失控的可怜虫。
“他人呢?”百里玉祁问。
“跑了,”解昭文收刀入鞘,“不过我们抓住了更重要的那个。”
三人对视一眼,随即一言不发地将幽玄光义架起,带回了幽玄家主宅。
幽玄主宅的大殿比他们预期的还要静。
那是一种被厚重榻榻米和实木结构包裹的静,仿佛每走一步,脚下就会陷进过去几十年的旧事。
他们被领入正厅。
主座之上,那位从未露面的幽玄家主终于现身。
他穿着一袭黑色纹锦的和装,坐姿端正,不怒自威。眉宇间有一股极深的定力,像是被岁月磨出来的石。那种气场甚至让池本都下意识收了收嬉皮笑脸的态度。
幽玄光义一眼望过去,原本低垂的头突然猛然抬起,眼睛睁得通红。
“是你?!”
他像是疯了一样朝前扑去,却被几名家族保安死死按住。
“为什么!你凭什么是家主?!”他嘶吼,“我做得比你好,成绩比你好,能力比你好!你什么都没有,凭什么是你!”
他的声音像是压了十几年的火山口,终于撕开咽喉爆发出来。
“从小到大,我做的每一步都比你清晰,你根本什么都不管!凭什么是你坐在那里?!”
家主没有动。
他只是看着光义,眼神没有轻蔑,也没有哀怜。只是静静地看。
“是吗?”他终于开口。
嗓音很低,却像一块石头沉入水中,稳稳地压住了整间屋子的情绪。
“那以后,你就更不可能了。”
话音落下,保安动作一紧,幽玄光义被按着后退。
他还在挣扎,嘶喊,声音渐远,最后重重关在那扇滑门之后。
整间屋子,又归于寂静。
家主的目光转回来,落在三人身上。
“感谢三位替幽玄家处理内务。”他说,“家族不会忘记。”
他说着,旁边的人取出一个箱子,递上来,微微打开一条缝,能看到里面装着厚厚现金,远高于原定报酬。
池本吹了声口哨:“出手阔绰,我喜欢。”
百里玉祁却没接,只是微微往前坐了点。
他目光平静地盯着家主。
“请允许小辈询问些家事。”他说,“我祖奶奶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家主微微一顿。
他眼神略有停顿,但很快低头轻叹一声。
“……我还年幼时,在议事厅远远见过她一面。那位女士,确实是个很优秀的人。”
他顿了顿。
“她的死,的确和当年的争权有关。是家族的错,是……混乱中,被误伤的。”
屋内很安静。
百里玉祁没有动,也没有表情。
他只是用指尖轻轻扣着面前的桌沿,声音压得极低:“是吗。”
他抬眼。
“那幸好她死得早,才不用看你们现在的样子。”
“也幸好……她最后离开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说完,靠回椅背,姿态闲散,像是没事人一样。
家主没说话,也没有露出半点情绪,仿佛那句“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是无关紧要的一句感慨,而不是朝他面门扔来的一颗钉子。
直到百里玉祁伸出手,懒洋洋地把桌上那个装着报酬的箱子拎了起来。
“走吧。”
他头也没回,起身打算离开。
池本朝他耸了耸肩,一副“你都说走了那就走呗”的样子,转身跟上。
解昭文慢了半步,目光最后扫了家主一眼。
然而,就在三人即将迈出那道纸拉门的当口,家主忽然出声了:
“……要见见吗?”
三人脚步一顿。
那声音不高,却字字落入背脊。
“你们想知道的‘秘宝’——那个传说中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东西。”
空气突然沉了几度。
百里玉祁缓缓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未变,只是眸中有光微闪。
“你现在愿意说这个了?”他嗤笑一声,“真当我们信那玩意儿存在?”
家主没有直接回应,只是低头吩咐了一句。
门外早已候着的幽玄家人上前,低声说:“车已备好,请三位随行。”
池本挠了挠下巴,喃喃:“我就说事情不会这么快结束的……”
他瞥了百里玉祁一眼:“头儿?”
百里玉祁没说话,只看了眼箱子,又看了看身后的家主。
最后,他像是放下什么一样,耸耸肩,抬脚转身。
“走吧。反正都白来一趟了,捎带脚看看‘神仙’的玩具,也不亏。”
他们走出门廊,院中天色渐沉,风拂过瓦檐,带来林间的微凉。
车停在石板道尽头,是辆幽玄家制式的深色商务车,窗户贴着暗膜,后排座位宽敞得像是接待贵宾用的。
解昭文坐上副驾时,回头问了一句:“去哪?”
司机没有回头,只是稳稳发动引擎。
“凛堂林。”
两个字,落地有声。
三人皆是一怔。
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吹起百里玉祁的发丝,他缓缓抬眼,眼神比那风还冷:“真巧。”
凛堂林的入口和之前一样,寂静无声。
木栈道上还残留着他们当日留下的脚印,风从枝叶间吹过,拂得树影斑驳,像是水面轻晃。
这次,没有魇的低鸣,没有诡异空间的扭曲感。
车停在林前,幽玄家主下车,像是回自家后花园那般平常。
他轻轻拢了下袖口,迈步走入林中。
三人互看一眼,跟上。
幽玄家主突然开口,目光落向地面:“你们之前在这儿看到的魇……确实是我吩咐豢养的。”
“你们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养魇?”解昭文语气冷了下来。
“明目张胆?”他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也没必要藏了。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至于幽玄凛——”他说着,语调忽然轻了下来,“那个胆小鬼啊。”
他的眼神落向窗外的林子,像是透过枝桠望向遥远的某个角落。
“他确实躲在这里。我没动他。”
“是个有天赋的孩子。”他说,“可惜了。”
语气不带愤怒,也不带惋惜,更像是评估货品时的淡然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