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真正的智慧与担当,将在风雨飘摇中,显现出最耀眼的光芒。
林石头的县令之路,尚未起步,便迎来了最为严峻的资格预审。
公堂上的暂时压制,并未让危机解除。正如林石头所料,周家父子并未死心。
一方面,他们暗中授意被收押的刘二翻供,将伪造账册之事推给一个“已逃逸无踪”的所谓同伙,自己只认“听信传言,一时糊涂”,试图减轻罪责,避免牵出背后主使。
县衙内,周富贵利用职权,对姜家相关产业的“配合调查”百般刁难,今天查仓库,明天盘账目,搞得姜家生意大受影响,人心惶惶。
市面上关于姜家“快要倒了”、“举人姑爷也要被牵连下狱”的谣言愈演愈烈。
另一方面,周家似乎也加强了自身的戒备,林石头和姜桐远暗中派去调查周家漕运码头的人,要么一无所获,要么遇到各种阻挠,甚至有人险些出事。
形势对姜家愈发不利。
春闱日期渐近,林石头却被限制离县,无法前往省城做最后准备,心中焦灼。
姜若嫄眼见父亲鬓角添了白发,未婚夫眉头紧锁,强忍担忧,每日操持家务,安抚人心,人也清减了许多。
就在这内外交困之际,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
这日,姜府门前来了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老乞丐,指名要见林举人。
门房见其污秽,欲驱赶,老乞丐却从怀中掏出一枚脏兮兮的、却质地温润的玉佩,嘶哑道:“将此物交与林举人,他自然见我。”
门房将信将疑,将玉佩呈给林石头。
林石头接过玉佩一看,心中剧震!
这玉佩样式古朴,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周”字,但更重要的是,玉佩边缘有一道细微的裂痕,裂痕处隐约能看到里面似乎嵌着什么东西!
这工艺……绝非寻常乞丐能有!
他立刻命人将老乞丐请进偏厅,屏退左右。
老乞丐见到林石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扑通跪下,未语泪先流:“林举人!青天老爷!小的……小的是周家码头原来的账房先生,周大富!”
周大富?
林石头记得姜桐远提过,周家码头原来的老账房,据说几个月前因病“暴毙”了。
“你不是已经……”林石头扶起他,沉声问。
“那是周富贵父子放出的假消息!小人在周家码头管账十几年,周家利用漕船夹带私盐、勾结水匪、克扣工钱、做假账偷税的事情,小人一清二楚!几个月前,周富贵想吞并一批数额巨大的私盐货款,让小人做假账平掉,小人一时良心不安,稍有犹豫,他们便起了杀心!幸亏小人机警,连夜带着最重要的几本真账册和这枚藏着密信的玉佩逃了出来,伪装成乞丐,四处躲藏……”
周大富咬牙切齿讲述道。
他抹了把眼泪,从贴身处掏出几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册子,又指着那枚玉佩:“林举人,这玉佩是周富贵心爱之物,里面藏着他与外地私盐枭首‘过江龙’的密信摘要和接头暗号!这些账册,则是周家码头近五年真实账目,里面每一笔私盐交易、贿赂官员、偷漏的税款,都记得清清楚楚!小人本想直接去府城告发,但听说周富贵在府城也有关系,怕投告无门,反遭毒手。近日听闻周家构陷姜家,林举人被牵连,小人知道您是清官种子,又是姜家姑爷,定能为民除害,这才冒险前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林石头强抑激动,仔细翻看账册和玉佩中取出的密信,他用特殊药水浸泡密信后显现出来上面的文字。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周家不仅涉及私盐,还有贿赂县衙胥吏、甚至与邻县官员往来的记录!
“周先生大义,林某佩服!有此证据,定能将周家父子绳之以法!只是,还需周先生出面作证。”
林石头惊喜万分对此人郑重行礼道。
周大富用力点头:“小人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只要能扳倒周家,豁出去了!”
拿到了关键证据,林石头心中大定。
但他没有立刻发难。周富贵在县衙经营多年,孙县令态度暧昧,若贸然交出证据,恐被其提前得知,销毁或反咬。
他迅速制定计划。
一方面,让姜桐远暗中联络几位可靠且与周家素有隙的乡绅、商人,做好准备。
另一方面,他连夜修书数封,一封给省城那位老翰林,详述案情,附上部分证据抄本,请求其向按察使司施加影响。
另一封则通过特殊渠道,送往永宁府一位素有刚正之名的监察御史(他曾听王老先生提过此人)手中。
同时,他让周大富藏匿于姜家一处隐秘别院,严加保护。
数日后,省城和府城几乎同时有了反应。
老翰林的信和监察御史的公文,几乎是前后脚送到了青牛县孙县令的案头。
信中和公文中措辞严厉,要求孙县令秉公办理,彻查周家私盐案及诬告姜家一事,并暗示上面已关注此案。
压力,瞬间来到了孙县令这边。
他可以不惧姜家,甚至可以敷衍周富贵,但省城老翰林的人情和监察御史的督办,却让他不得不慎重。
恰在此时,林石头“适时”地求见。
书房中,林石头将周大富提供的证据原件部分呈上,并言明证人已在保护之下。
孙县令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账目和密信,额头冷汗涔涔。
他知道,周富贵完了,自己若再包庇,乌纱不保都是轻的。
“林举人……此事,本官定当彻查!”孙县令抹了把汗,立刻换上一副公正严明的面孔,“来人!即刻拘捕县丞周富贵、其子周文彬,以及一干涉案胥吏、码头管事!查封周家所有产业、账册!传证人周大富!”
雷霆行动,迅捷无比。
周富贵父子还在做着吞并姜家、打压林石头的美梦,便被如狼似虎的衙役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押入大牢。
周家被抄,搜出更多罪证。刘二在确凿证据面前,也只得承认是受周文彬指使,伪造账册诬告姜家。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周富贵父子因私贩盐铁、贿赂官员、诬告良善等数罪并罚,被判斩监候,等待秋后处决,家产抄没。
刘二及一众帮凶也受到严惩。
姜家沉冤得雪,孙县令亲自登门致歉,并出具公文,为姜家澄清名誉。
姜家危机解除,生意迅速恢复,甚至因为在此次风波中展现出的坚韧与清白,声誉更隆。
林石头智勇双全、临危不乱、揪出真凶的事迹也传扬开来,士林民间皆赞其有古君子之风,未来必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