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瓷的脚跟才触碰到戈壁滩的枯草,低沉的呼吸声有节奏地回荡着。
她回头一看,季霖早已化为一团雾消散。
戈壁的暗处,闪烁着一丛绿幽幽的光点。
远处忽而响起一阵狼嚎,藏在暗处的野狼受到感召,扬起了脑袋,嚎叫回应起来。
春日的塞北格外凛冽,积雪还未全化开,目光所及仍然一片白雪皑皑。
刚刚在兵器制造谷看到的落雪纷纷此刻已停歇,寒风呼啸,夜里无尽森寒。
沈玉瓷搂紧了自己,打量着四周,冷意刺激着大脑难以集中精神。
她抬头望去,身前空旷无垠,身后便是大周的城墙,大军在此集结,安营扎寨。
城墙上有巡逻士兵走动,城墙下尽是身着兽皮的北狄士兵。
朔风猎猎,一道娇小的身影轻手轻脚地朝城墙前行,黑暗里一道残影跟着她潜行着。
沈玉瓷瞥见那道残影,原本紧绷的面庞稍稍缓和了许多。
她从衣兜里翻找出一些粉末隔着衣裳捏在手心里,那道残影僵硬了一瞬后,连忙跟了上去。
就在沈玉瓷距离城墙不过几步之遥时,爬起来更衣的北狄士兵发现了她。
一双如鹰一般的眼在夜里格外亮眼,沈玉瓷几乎下意识将手中粉末朝他抛了出去。
刺鼻的气味在空气里散开,铺天盖地落在士兵面上。
藏在暗处的黑影猛然蹿了出来,一口咬在士兵的头顶。
沈玉瓷连忙朝他脖颈洒落一些,在士兵发出更大的声音之前,黑蛇先一步咬住了他的喉咙。
浓稠的腥味迅速传开来,潜伏在暗处的野狼也跟着苏醒过来。
看着黑暗里亮闪闪的狼眸,沈玉瓷大感不妙,一不做二不休,当即将手里的粉末朝着熟睡的北狄士兵的脖颈撒了上去。
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住了士兵的喉咙,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黑暗里的喘息越来越沉重。
“什么人?!”
北狄士兵说着北狄话,一把拽住了沈玉瓷的脚踝。
但沈玉瓷竟然听懂了,她视线下移,发现那北狄士兵的脖颈虽然被小黑咬伤但不致命。
她带来的药引太少了,光是两人说话的动静就惊醒了不少士兵。
城墙上火光冲天,无数箭矢裹挟着火焰,铺天盖地朝着城下本来。
黑暗里潜伏的野狼也跟着蹿了出来,火光和血腥味刺激着野兽的本性。
沈玉瓷连忙将手里的粉末全洒在那捏住她脚踝的士兵脸上。
在暗处潜行的小黑猛然蹿出,一口咬在士兵脸上。
毒素顺着伤口侵蚀血液,士兵痛苦的惨叫戛然而止,猛然倒地。
如此一来,沈玉瓷彻底被发现。
周围的士兵将她包围起来,天空中不断散落着箭矢,将人群破开一个豁口。
沈玉瓷见机行事,灵巧地从豁口处钻了出去。
野狼在人群里游荡,火焰在人和动物身上点燃,沈玉瓷小心翼翼避让开,摸索着,来到了城门处。
但大门紧闭,城墙上的士兵警惕地监视着她,没有人开门。
门外乱作一团,北狄的首领正好不在,大周的残兵败将竟然趁此机会偷袭。
一晚上,北狄的士兵死伤无数。
第二日,一脸狼狈的沈玉瓷被押入主帐,扣押到大周将军陆承匀和三皇子谢危的面前。
“禀告,城门处发现假扮成大周人的细作,请将军和殿下发落。”
士兵下手没个轻重,沈玉瓷被他踢了一脚,整个人朝着地上踉踉跄跄地跪下。
“抬起头来。”
谢危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带着几分生疏和冷意。
“殿下,此等小事何须操劳,让属下料理了便是,当前要紧的是如何解决粮草不足的问题。”
陆承匀揉着眉心,语气里满是不耐,近些日子够焦头烂额的了,这种小事本就不应该再打搅他们。
沈玉瓷听闻,下意识抬起了头来,一双明亮的眸子在主帐里格外显目。
她对上谢危探究的眸子,迟迟没听到那句阿瓷,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许久未见,谢危性子冷了许多。
周围散发着他极具压迫性的气场,让人不寒而栗。
谢危走上前来,仔细打量着沈玉瓷的脸。
他伸出手,忽而捏紧了沈玉瓷的脸,甚至在面颊边缘寻找人皮面具的痕迹。
但他摸索了半天,直到沈玉瓷感觉皮肤都要被抠出血痕的时候,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不是人皮面具?”谢危面上更凝重了,他蹲了下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的细作。
见谢危对这细作生了兴致,陆承匀忍不住劝阻起来。
“殿下,当前要紧事还没解决,这种小事还是不要劳心费力,交给部下来办就好。”
“此人在大周和北狄交战之时就在城外,竟然能毫发无伤地站在城门口,想必是有些本事。”
谢危将沈玉瓷打量了个遍,仍然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沈玉瓷心境变了,若是从前她定要立马相认。
可如今她却沉默着,同样打量着谢危。
上辈子她眼中的谢危从来是一个默默无闻,藏在影子里不被人注视到的人。
只有国难的时候,才会站出来,救万民于水火。
可眼前的谢危和她印象中的大为不同,像一把锋利的剑,随时能将她刺穿。
“你是什么人,北狄人?大周人”
沈于瓷回过神来的时候,谢危已经问了她第二遍了,但她仍然选择沉默。
“不说?”谢危语气低沉了不少,“来人,把她押入审讯室,静待审讯。”
“是。”
话音刚落,沈于瓷盯着谢危,被侍卫拖拽离开了主帐。
审讯室是一间四面封闭的房间,当沈玉瓷意识到大事不妙的时候,猛然惊慌起来。
她恨讨厌这种环境。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少,沈玉瓷只觉得难以喘息。
入目之处,没有一扇门或者窗,甚至连一盏灯都没有。
好像过了好几年那般漫长,沉寂许久的审讯室再次被打开。
一脸虚弱的沈玉瓷瘫坐在角落,汗水将衣衫浸湿,她根本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北狄的王早就逃走了,他把你们都抛下了,就算如此,你还是要为北狄卖命吗?”
陆将军的声音最先传入室内,沈玉瓷虚弱地睁开眼,却没有看到谢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