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青瓷吹灭烛火躺在床上捻转反侧,发现还是睡不着,夜已深,透过半开的一扇窗隐约能看到外面斑驳的树影和微弱的虫鸣,一切万籁俱静。
睡不着就容易胡思乱想,思绪里飘出好多以前的事,有小时候跟着父母弟弟在老家宥阳生活的画面,有回京后南平伯府发生的事,还有前世一些不堪的回忆。
越想越难以入睡。
忽然听见窗外似乎有细微的声音,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怔神间就看见一个巨大的轮廓推开窗户无声跳了进来。
还不等她有所反应,巨大的轮廓已经走至她床前。
喻青瓷终于看清眼前是一个人,具体地说是一个身着玄衣的男人。
男人背对着窗户遮住了光线,喻青瓷看不清长相,惊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大约太过紧张竟然都忘了大叫。
男人也愣住了,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恰好能让他看清床上是一名年轻女子,此刻女子竟然并未睡着,而是睁大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他,脸上写满惊恐。
眼看女子就要叫出声,男子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巴,同时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别出声,我不会伤害你的。”
就在此时听见外面传来更多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其中夹杂着男人的呵斥声:
“捉拿敌国探子,所有人都出来!”
接着又有人高喊:“不要莽撞,这几个院子里住着的都是贵人,先敲门。”
很快两边的屋子传来了动静,裴嬷嬷出去和官兵交涉。
屋子里男人迅速看了一圈,发现这屋子里面的布置很是简单,可以藏人的地方几乎没有,只要官兵闯进来一搜就能搜出来。
情急之下男人伸手解下床帐,一猫身上了床,还不客气地把她身上的被子给自己盖了一半。
床帐一放下来里面顿时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喻青瓷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有冷冰冰的铁质东西顶在自己细嫩的脖颈上,应当是一把刀,耳边明显传来男人轻微的呼吸。
“情非得已,在下唐突了。”
话说得很客气,可脖子上那冷冰冰的尖锐没有丝毫放松,喻青瓷整个身体都绷直了,一动不敢动。
虽然看不见男人的脸,但是她感觉得到这是个身手很好的年轻人。
外面官兵已经进了院子开始各处搜寻,裴嬷嬷的声音很大:
“我们是宁远大将军府的家眷,这个房间是我们少夫人住的,我们少夫人乃已故少将军的遗孀,你们不得放肆!”
“那就烦请这位嬷嬷将你家少夫人请出来,或者我们进去,我们都是粗人,只知道秉公办事!”
喻青瓷忽然觉得耳边的呼吸声一滞,那男人似乎动了动,脖颈上的尖利也不似刚才贴得那么紧。
“你是喻青妍?”
耳边的声音让喻青瓷又是一颤?
怎么回事,感情这位认识她那个便宜二姐?
“你……”
话音未落门就被推开,裴嬷嬷和佟儿几人走进来。
“少夫人别怕,官兵要进来搜查,老奴跟两个丫头挡着你。”
喻青瓷的声音从床帐里传出,带着迷茫:“出了什么事?”
还不等裴嬷嬷说什么,几个官兵已经闯了进来,其中两个还拿着火把。
“搜!”
几个人很快就把不大的屋子翻了一遍,连床底下都没有放过。
但还算客气并没有去掀开床帐。
裴嬷嬷紧张地盯着这几个官兵道:“我家少夫人乃南平伯府的嫡出小姐,你们今日若敢冲撞,我们家伯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带头的官兵不耐烦地道:“这位嬷嬷休要再啰嗦,我们也是秉公办事无意得罪,请你们少夫人穿好衣服出来,我们搜完就走。”
这时就见床帐动了一下,继而一只芊芊玉手掀开床帐一角,露出里面半张年轻女子的脸。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借着手里的火把看得清楚,女子一双如烟似雾的眼眸微波流转,虽只是半张侧颜,却看得出是个极美的娇娘。
见半天无人作声,女子眸光转向裴嬷嬷柔声道:
“裴嬷嬷,扶我起来吧,不要耽搁了军爷的差事。”
刚说完便低头咳嗽起来,显然一副生了病的样子。
裴嬷嬷忙关心地道:“少夫人你没事吧?”
“我无事……”
声音越发柔弱。
裴嬷嬷对佟儿吩咐道:“快去把少夫人的润肺膏拿来。”
那几个官兵见此情景不好再说检查的话,也不敢贸然上前拉开床帐怕唐突了这娇娘,他们都看清了床帐里乃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还生了病。
“算了算了,看在你们是大将军府女眷的份上,我们检查完了,撤!”
几个官兵退出了屋子,很快院子里也检查完了,外面的声音渐行渐远。
喻青瓷提醒道:“嬷嬷还是出去看看吧。”
裴嬷嬷如梦初醒,命佟儿和连翘陪着少夫人,自己快步走了出去,在院子听了一会儿动静,才重新插好院门。
裴嬷嬷又疾步进了喻青瓷的屋子,只见喻青瓷已经披着外裳站了起来。
“我没事,刚才不过是被吓住,咳嗽了几声而已,叫你们担心了,那些人都走了吗?”
裴嬷嬷见少夫人好端端站在面前这才松了口气,上前搀起她的胳膊就往床前走去:
“没事了,他们到别处搜查去了,少夫人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下。”
说着就要掀开床帐。
喻青瓷状似不经意地伸手一挡道:“会不会再回来,院门可关好了?”
裴嬷嬷停下脚步:“我看得真真儿的都走了,少夫人放心吧,这些人还算是懂些礼数,若是碰上一群蛮不讲理的,那可就糟了。”
喻青瓷:“既然没事了,你们也都回去睡吧。”
这时别说裴嬷嬷,佟儿和连翘也不愿意回房了。
佟儿:“少夫人,还是让奴婢在这里陪着你吧,万一那伙官兵又来了怎么办?”
连翘也上前道:“是啊少夫人,奴婢也留下来守夜。”
裴嬷嬷也跟着劝,喻青瓷道:
“既然官兵已经搜过这里,应当不会再回来了,你们在这儿我可就睡不着了,还是回去睡吧。”
总算劝着三人离开重新关上门,这回她把门从里面插上,才转身走回屋子。
那人已经从床帐里钻了出来,站在床边定定地看着眼前女子,深邃黝黑的双眸中不禁流露出疑惑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