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大都。
亲王府,书房中。
“格木尔这个混蛋,竟敢弃城而逃!”
廉亲王手中握着密信,面色沉重。
幽州城失守一事,他已知晓,这让他心中难以接受。
赵保看向赵灵儿,轻声道:“如今,你是否还觉得,那秦凡是为了隐世?”
后者蹙眉,反驳道:“此事与他何干?”
“与他何干?”
赵保沉声道:“达日阿赤的义父,在三年前便已经死了,难不成他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起兵复仇?”
说到这里,他一把拉下挂于墙面的地图。
先是剑指潜龙山,再指薨河矿、幽州城,“事到如今,以你思维,定能看得明白!只不过,是你当局者迷,自欺欺人,不想承认罢了!”
赵灵儿道:“就算真如你所言那般,难不成当时,你能有应对之策?”
赵保大声道:“当日你知晓他在潜龙山,且知他不愿归顺朝廷之时,便该将其扼杀!”
“扼杀?”
赵灵儿不甘示弱,反驳道:“你话说的倒是简单,如何扼杀?
当时局势已现乱相,各地叛军四起,就算想扼杀,朝廷派得出兵力吗?
届时,非但扼杀不了,反而会给朝廷招来隐患,在我看来,你才是自欺欺人!”
赵保沉声道:“若你当时集结当地兵力攻寨,又岂会有今日幽州之祸?”
“你去过黑龙寨吗?见过那道天险吗?”
赵灵儿大声反驳:“想要攻下山寨,难度与攻打幽州城无异。
就算当时黑龙寨兵力不多,但想攻下,少说也得数万兵马,可当地,哪来的那么多兵?
况且,幽州失守,最大的问题出在格木尔身上!”
两人各持己见,争论不休。
赵保怒声道:“我看你就是被他给迷了心,连双眼都看不清了!”
赵灵儿驳斥道:“胡言乱语,若非你麾下林忠作乱,他又岂能如此仇视朝廷?”
“你……”
赵保还想说些什么。
但不等他说完的,便被廉亲王打断,“够了,眼下去计较这些毫无意义,更改变不了什么,毕竟幽州城已经丢了。十万边军,怕也剩不下多少。”
说到这里,廉亲王发出一声长叹,“如今本王担心的不再是边陲之地,而是再这么下去,大黎怕是真要亡国了。”
赵保和赵灵儿闻言,皆面色凝重,低头不言。
“王爷……”
这时,门外传来亲信声音,“太后让您只身入宫,说是有要事商议。”
廉亲王回应:“好,本王知道了。”
亲信离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廉亲王叹气:“该来的终究会来。”
赵保沉声道:“这妖后,眼下都要亡国了,她竟还有心思兴师问罪。”
“如今想要救国,只有两个办法。”
廉亲王看向赵保和赵灵儿,压低声音,“一,让太后归政于可汗,方可有一线击退叛军的希望。二……罢了,若第一种法子不成,再言第二种也不迟。”
说罢,他便走出书房,只身入宫。
凰仪殿。
太后坐于主位,殿中除了护卫以及伺候的太监、宫女之外,再无他人。
廉亲王入殿,行礼道:“臣,见过太后。”
“赐座。”
太后挥手,顺口道:“对于幽州一事,廉亲王可有要说的?”
“谢太后赐座。”
廉亲王入座,大声道:“远水救不了近火,此事臣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
太后缓缓起身,“格木尔可是你亲自举荐的城主,他弃城之举,可是死罪。而你作为举荐者,又岂能无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廉亲王语气坦然。
事到如今,他不想再委身求全了,因为他比谁都明白,若是再如此,那国将必亡。
太后单凤眼轻眯,“听你这话,倒是哀家冤枉你了?”
“不重要。”
廉亲王道:“眼下,臣只希望太后能为大局着想,将手中军权归还于可汗。届时,无论太后如何处置臣,臣皆会领命。”
“放肆!”
太后脸色一变,沉声道:“先可汗遗旨中说的很清楚,待可汗年过二十时,哀家方可归权。如今你说提前归权,难不成是要让哀家,违抗先可汗的旨意?”
廉亲王道:“遗旨是死的,如今局势特殊,当特事特办才对。”
太后冷笑道:“廉亲王所言有理,哀家会酌情考虑的。若无其他要事,你便回吧,明日早朝之时,哀家再与众卿家商议幽州之事。”
廉亲王闻言眉头紧皱,却也没再多言,行礼后大步离开。
太后看着廉亲王离开的方向,冷哼道:“真是不识抬举,既如此,你的余生,便在天牢中度过吧。”
原本,她是打算看在赵灵儿的份上,借幽州之事,逼迫廉亲王服个软。
只要后者服软,她便会将其派遣到较为安全的岗位上。
如此一来,待红巾军攻城时,廉亲王以及赵灵儿也可借着岗位的便性,从而寻到一条生路。
可廉亲王的今日之言,着实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
亲王府。
廉亲王回来后,第一时间将赵保和赵灵儿喊到密室。
“父王……”
赵保从廉亲王果决的眼神中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但不等他说话的,廉亲王沉声道:“你二人无需多言,接下来为父说的每一句话,你们需记在心中。”
赵灵儿和赵保相视一眼,齐齐点头。
“从今日太后的态度来看,第一种办法是行不通的,且为父有预感,明日早朝,便是她对为父下手之时!”
廉亲王缓缓入座,继续说道:“故此,便只剩第二种办法。”
赵灵儿问:“父王口中的第二种法子是?”
“离开大都,回到边陲,掌控边军,舍弃蓟州城,占据冀州城后,对叛军前后夹击!”
廉亲王眼神中精芒闪烁,“如此,方可保大黎江山不灭!”
“好。”
赵保点头,“今夜,咱们便开始行动,我去安排。”
说罢,他便要离开。
“等等。”
廉亲王将其拦下,面带微笑道:“你二人离开即可,为父便不走了。”
“什么!”
赵灵儿和赵保脸色齐变,后者沉声道:“若您不走的话,明日早朝,那妖后是不会放过您的!既然左右都是一死,父王您为何不走?”
“因为暗自监视为父的人,远比你二人要多。”
廉亲王走到赵保身前,亲自为其整理衣袍,“你二人趁夜色离城,还有一线离开的可能。可若加上为父的话,咱们三人,谁也无法离开。”
赵保道:“咱们可以布下疑兵的!”
亲王府,也是有死士的。
“没用的。”
廉亲王拍了拍赵保的肩膀,“番直宿卫中有多人是太后亲信,而番直宿卫的能力,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赵保低头,神色不甘。
“父王。”
赵灵儿上前,轻声道:“我有一计,可增加成功几率。”
“说。”
廉亲王道。
赵灵儿道:“既然暗处埋有眼线,且今夜之事很难瞒得住,那还不如索性,直接将此事告诉太后!”
“你的意思是……”
赵保皱眉,“故意让府中眼线察觉?”
“不。”
赵灵儿摇头,“故意露出马脚给府中眼线的话,太后难民会怀疑其真实性。我的意思是,父王寻一心腹,令其叛变,至于选谁,父王心中定已有答案。”
廉亲王点头,“那之后呢?”
“我为女儿身,在太后眼中的威胁定不如兄长。”
赵灵儿语气果决:“为了能增加兄长出城的几率,叛变之人,在向太后汇报时,必须要将我和兄长的位置进行调换!”
赵保皱眉道:“那你呢?”
赵灵儿轻声道:“我会尽量往外逃,就算真逃不出去,太后也不会杀我。”
她记得很清楚,太后一直想让她离开大都。
但那时她拒绝了。
赵保未言。
因为太后喜爱赵灵儿,在这都城中,也不算什么秘密。
廉亲王点头道:“如此甚好。”
……
一个时辰后。
凰仪殿。
太监跑来,行礼道:“太后,有人求见。”
“何人?”
太后询问。
太监道:“回太后话,是亲王府的人。”
“亲王府?”
太后微愣,问道:“是廉亲王?”
太监道:“是廉亲王的亲卫。”
“哦?”
太后有些诧异,轻笑道:“宣他入殿。”
很快,亲卫来了。
“卑职,见过太后。”
他跪倒在地。
太后道:“抬起头来。”
亲卫抬头。
太后仔细打量着亲卫的相貌,她见过此人,的确是廉亲王亲卫,前段时间时,好像犯了一点儿小错,被廉亲王打了三十军棍。
太后道:“你见哀家,所为何事?”
“回太后话,卑职……”
亲卫说到这里,看向身旁的太监,欲言又止。
太后道:“若有话,尽可直言。”
“是这样的,卑职今日听到廉亲王于府中密谋……”
亲卫将事情一一诉说。
“是吗?”
太后听完,哼笑道:“这廉亲王倒是警觉,对哀家也了解的很。”
廉亲王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若他也想离城的话,是绝对会暴露的。
太后看向亲卫,轻声道:“哀家有一事不解,你为何要将此事报于哀家呢?”
亲卫道:“卑职忠于太后,忠于可汗,忠于大黎……”
不等他说完的,太后冷声打断,“哀家要听的是实话。”
“回太后话,在廉亲王麾下,卑职青黄不接。
为了让家人日子好过一些,前段日子时吃了些回扣,但被廉亲王知晓后,他便狠狠责罚了卑职……”
亲卫先是说了一下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随即补充道:“再者便是,明眼人都知道廉亲王已无实权,卑职还年轻,想为自己和后代讨个大好前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倒也算坦诚。”
太后亲卫吃回扣之事,毕竟她安排太多人盯着廉亲王了,“既如此,那哀家便送你一场荣华富贵。”
“多谢太后。”
亲卫行礼,随即问道:“那太后,咱们今夜……”
“此事你无需操心,哀家自有安排。”
太后说完,挥了挥手。
太监带着亲卫离开。
太后躺在凰榻上,摇头轻笑道:“灵儿啊灵儿,你这又是何苦呢?当日哀家让你离开,你宁死不离,如今……却行如此险路。”
贴身宫女上前,行礼道:“太后,今夜如何安排?”
“放灵儿离城。”
太后心情大好,因为赵灵儿的安危,也算是她心病之一了。
“那亲王府世子呢?”
宫女问。
“除了灵儿,其布下的疑兵皆杀,特别是……”
太后丹凤眼中难掩杀意,“赵保!”
她记得很清楚,赵保可是得到过北黎龙气认可的。
而她想让北黎亡国,在有机会杀掉对方的情况下,又怎会留其性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