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发出一声叹息，他伸出手，手腕间的铁链仿佛不存在般地断开：“当然，我爱你，你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存在的理由。”
马修那句清晰的回应，如同投入狂躁湖面的石子，在布鲁斯被黑暗力量充斥的、混沌而暴戾的精神世界里漾开了一圈意想不到的涟漪。
“重要的存在理由……”这简单的词语组合，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力量，穿透了那层厚重的、由愤怒和占有欲构成的迷雾。
布鲁斯狂飙突进的掠夺行为，因为这句告白，出现了片刻的可疑停顿。
黑暗力量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情感冲击而产生了紊乱。它能无限放大布鲁斯的负面情绪——偏执、控制欲、破坏力，却对这种直白而坚定的正向感情——尤其是被明确回应的爱意——缺乏预判和处理机制。这纯粹的、不带任何欲念的爱意宣言，像一道刺眼的光束，短暂地干扰了它的腐蚀频率。
马修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间隙。笼罩在他身上的那种令人窒息的、全然被掌控的压迫感，如同退潮般消散了大半。
布鲁斯深蓝色的眼眸中，翻腾的几乎吞噬一切的黑色暗流，似乎被投入了某种难以消化的异物，首次出现了一丝惊疑不定的、浑浊的凝滞。
他慢慢低下头，目光有些茫然地，重新聚焦在身下马修的脸上——那张被皮革眼罩遮住了大半、仅露出汗湿下巴和抿紧唇瓣的脸庞。马修脸上残留着潮红和几道被眼罩勒出的浅痕，但嘴角却带着一丝极淡的、安抚般的弧度。
布鲁斯的眉头无意识地蹙起，仿佛在努力解析这句他意料之外的答案。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类似困惑的低鸣。
这一夜的失控，以这种近乎荒诞的方式，暂时划下了休止符。
布鲁斯松开了马修身上的各种禁锢，沉重的脚镣和手铐的锁链哗啦作响。
他将马修抱进了盛满热水的巨大浴缸。动作虽然依旧带着掌控的习惯性强硬，却少了那份骇人的暴戾。他甚至动手替马修擦洗身体，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新奇的探索意味掠过那些敏感的皮肤，像在重新确认领地。
而马修，说实话，他是有些失望的。毕竟对于刚才的play，他还是很喜欢的。
白昼，阳光穿透茂密的树冠，洒落在别墅和生机勃勃的花园。
布鲁斯被黑暗力量主导的行为模式似乎陷入了某种反复调试的卡顿期。那股力量依旧存在，像深海巨兽潜伏在他灵魂的渊薮，但它似乎暂时无法理解该如何处理马修那种“泰然处之”的态度。
马修从未提及那晚的危险试探，也从不回避布鲁斯那双随时可能被黑暗吞噬的眼睛。他照常生活，与布鲁斯一起处理哥谭市那边送来的情报线索，甚至在实验室里捣鼓一些连布鲁斯也看不懂的能量装置——外表看起来像是进行某种环境修复装置的改良测试。
他会平静地接受布鲁斯有时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拥抱或亲吻，在对方试图展露獠牙时，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望过去，或者在布鲁斯被莫名的狂躁攫住、几乎要再次失控时，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某个亟待解决的逻辑谜题，利用布鲁斯刻入骨髓的分析本能来牵制那股黑暗冲动的潮汐。
最让黑暗力量“困惑”的，或许是马修始终未曾动摇的忠诚陪伴。
他会在布鲁斯短暂清明时递上一杯咖啡，在对方被黑暗呓语折磨得无法入睡时，安静地坐在床边，释放出温和的力量，如同一道隔绝风暴的屏障。这屏障让布鲁斯即使在梦魇中，也能感知到熟悉和安定。
这种持续、稳定、不求回报的“陪伴”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净化。
马修在实验室角落架设的精密设备，核心并非环境改造，而是对灵魂能量和异常黑暗侵蚀的深入研究。
那些被布鲁斯暴力折断的镣铐残骸——其上残留着两人的汗水、皮屑和微弱的能量场印记，成为了最初的样本来源。
两天后，马修勾勒出了附着在布鲁斯灵魂壁垒上那股黑暗能量的微观形态——它像活体寄生虫，利用布鲁斯潜意识深处的恐惧、悔恨和不安全感作为养分，激发他内心深处最邪恶的欲望。
这股力量盘踞在灵魂壁垒内侧，形成了致密的网络，甚至与布鲁斯的灵魂有着极其复杂的共生。
用暴力强行拔除等于撕裂布鲁斯的灵魂网络，风险巨大。
“布鲁斯，你也能察觉到你这段时间的不对劲吧？”马修扭过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布鲁斯。
布鲁斯点了点头。
“做好躺手术台的准备了吗？”马修的绿眼睛注视着布鲁斯。
布鲁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相信你。”
“我值得你相信。”马修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三天后。
马修看着从“手术”中清醒之后，就开启了“自闭模式”的布鲁斯，叹了口气。
非常不幸的是，布鲁斯还保留着他被黑暗力量影响和控制的这段时间的记忆，而且印象深刻。
布鲁斯将自己关在别墅顶层那间空阔的冥想室里已经整整一天了。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加勒比海的明媚阳光，只留下令人窒息的昏暗。
他靠在冰冷的石墙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尊风化千年的雕塑。那些黑暗时期的记忆，如同最残忍的慢镜头，一遍遍在他脑中回放——
马修手腕上被金属勒出的红痕，他颈间被自己齿尖研磨出的印记，那双被眼罩覆盖的面容……还有他自己当时那冰冷、暴戾、全然陌生的情感和声音。
每一次回忆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他心口，再残忍地搅动。
他不是没受过伤，没经历过痛苦，但这种源于自身失控、伤害珍视之人的痛苦，带着蚀骨的愧疚和浓烈的自我厌弃，几乎将他压垮。他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指甲深陷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他无法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