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视帐内诸将,声音清晰而有力:“大王,经此一役,嬴政已露败亡之相!其帐下大将凋零,联盟离心离德。孙武、诸葛亮纵有通天之智,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刻,我军当如何?”
王猛接口,眼中精光闪烁:“固守!如子房先生所言,我军已胜在根本!此刻急攻南郑,反会迫使他们同仇敌忾,困兽犹斗!不若高筑壁垒,稳固所得,休养生息,同时…”
他顿了顿,“静待其变!”
司马懿阴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王先生所言极是。大王只需一封议和书,言明愿以战俘交换,或划定疆界暂息兵戈…此信一到南郑,便是投入滚油的一瓢冷水!”
“嬴政若拒,则其麾下损失惨重的诸侯必生怨言,疑其不顾部众死活。”
“嬴政若允,则其威信扫地,联盟瓦解只在顷刻!诸葛亮、孙武纵知是计,又能如何?此乃阳谋!”
张良点头:“此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我军只需固守防线,以逸待劳。”
“嬴政联盟内部,因损兵折将、利益不均而生之裂隙,因猜忌怨恨而积之怒火,”
“届时,内乱自生,或有人倒戈,或有人求降,南郑…不攻自破矣!”
帐内诸将听着张良抽丝剥茧般的分析,眼中渐渐燃起炽热的光芒。
是啊,斩将的胜利固然痛快,但张良所谋,才是真正釜底抽薪、决胜千里的王道!
一场血战换来的,是敌人根基的动摇和覆灭的必然!
宁晨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丝,但眼底深处的沉重并未散去。他沉声道:“善!便依子房、景略之谋!韩信!”
“末将在!”韩信上前一步。
“着你部加固营垒,广布斥候,严密监视南郑及联军动向!一只鸟也不许飞过防线!”
“岳飞!”
“末将在!”
岳家军伤亡如何?可能再战?”
岳飞抱拳,声音斩钉截铁:“伤者过半,然士气如虹!再战无妨!”
“好!命你部为锋刃,巡弋防线,震慑宵小!若有异动,先斩后奏!”
“杨再兴、李存孝!”
“末将在!”二人齐声应道,李存孝挣扎着想站直。
“你二人及所部,立下大功,然伤势沉重!即刻卸甲,随重伤兵员后撤至咸阳大营,安心养伤!待痊愈之日,寡人亲自为尔等庆功!”
“大王!”李存孝一愣,还想争辩。
“这是王命!”宁晨语气不容置疑。看着杨再兴和李存孝身上的累累创伤,他心中不忍。猛将虽悍,也需休养。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胜利的果实需要巩固,伤痛的抚慰刻不容缓。
夜色渐深,诸将领命而去。大帐内只剩下张良、王猛和昏迷的许褚,以及处理伤口的医官。
宁晨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帐外,虞姬营帐的方向。
张良默默递上一杯温茶:“大王,该去看看夫人和小殿下了。”
宁晨握着温热的茶杯,指节微微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放下茶杯,起身,一言不发地掀帘走了出去。
虞姬的营帐离中军帐不远,门口有两名神情肃穆的女卫把守。
帐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宁远似乎哭累了,在简陋的行军榻上沉沉睡去,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虞姬背对着门口,坐在榻边,纤细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无比单薄和孤寂。
她正用一块干净的湿布,极其轻柔、极其小心地擦拭着宁远襁褓上沾染的、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那专注而沉默的背影,像一座拒绝融化的冰山,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宁晨的脚步停在门口,喉头滚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艰涩的轻唤:“…虞姬。”
擦拭的动作骤然停止。虞姬没有回头,只是脊背似乎绷得更直了。帐内静得可怕,只有孩子细微的呼吸声。
宁晨艰难地向前挪了一步,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从未有过的痛苦与懊悔:“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是我…是我将你们母子置于险境,是我被这江山霸业蒙了心窍,忘了身为人夫、人父的本分…”
他看着虞姬微微颤抖的肩膀,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看到远儿哭,看到你眼中的恨…我…我宁晨此生,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
他走到榻边,看着儿子沉睡中仍不时抽噎一下的小脸,心如刀绞。
他伸出手,想碰触那柔软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怕惊醒他,更怕…怕这恨意再深一分。
“我向你发誓,”宁晨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此间事了,无论南郑是否攻破,无论天下是否一统,我宁晨,定当卸下这身王袍!带着你和远儿,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再不理这尘世纷争!什么王图霸业,什么一统山河…都抵不过你们母子平安喜乐!”
他终于鼓起勇气,看向虞姬的侧脸。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颊依旧苍白,长长的睫毛垂着,看不清神情。
“给我…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吗?” 宁晨的声音近乎哀求,带着一个帝王从未有过的脆弱。
虞姬依旧沉默着,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过了许久,久到宁晨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她才缓缓地、用一种飘忽而冰冷的语气说道,依旧没有回头。
“大王言重了。您是君,我是臣妾。君要臣死,臣妾焉敢不从?何来赎罪之说?”
她轻轻抚摸着宁远的脸蛋,动作温柔,话语却字字如冰,“只是…远儿今日受了惊吓,怕是许久都睡不安稳了。若大王心中尚存一丝怜惜,就请…放过我们母子吧。”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滔天的富贵,这染血的江山…我们母子…受不起。若大王念及一丝旧情…待天下安定,不如…就放远儿随我姓虞…做个山野间的寻常孩子…也好过在这帝王家…担惊受怕,朝不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