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投稿《Economic Journal》这本顶尖学术期刊,审稿人对来自不同学校教授和学生的态度,那可是天差地别。
比如说,如果投稿人是来自美利坚斯坦福大学的教授,审稿人绝对会打起十二分精神,仔仔细细地读论文。
他们可不想因为马虎给出什么不靠谱的评论,闹出让人笑话的乌龙。斯坦福大学在国际学术圈的地位摆在那儿,论文的质量一般不会差。
如果是英国牛津大学的教授投稿,审稿人也会慎之又慎,逐字逐句地推敲论文内容,生怕漏掉什么关键点,给了不合适的反馈。
可如果投稿人来自华国的北京大学,或者比如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大学,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在八零年代,北大清华的名称在国际学术圈里,多少有点“非主流”的感觉,不仅没有加分,反而可能被审稿人带着点偏见看待。
学校名气不够响,审稿人可能下意识觉得论文的质量得打个问号。
这时候,除非投稿的教授本身是个学术大牛,在圈子里名声响当当,否则论文想脱颖而出,难度可不小。
对于那些在行业内数一数二的顶尖学者,审稿人通常多少有点印象。
说不定他们还在某次国际学术会议上一起喝过咖啡、聊过天,甚至通过写信交流过研究想法。
这样的背景,让审稿人对他们的论文天然多了一份信任,至少不会怀疑论文是不是“水分太大”或者有造假的可能。
有了这种“熟人关系”,论文被认真对待的概率自然高了不少。
但对于裴瑜来说,这些优势她是一个也没有。
作为一个北大本科生,她既没有响亮的个人名气,也没有国际学术圈的“人脉资源”可以依靠。
她的论文只能靠实力说话,面对《Economic Journal》那些眼光挑剔的审稿人,她得拿出十二分的努力,才能让自己的论文不被轻易刷下来。
这就是学术圈里赤裸裸的层级感。
你要是学术水平不够硬,抱歉,那你被鄙视简直是活该。学术这个圈子,可没有什么“反歧视法”来保护你。
智商不够高?被鄙视,活该。不够勤奋,懒散拖拉?被鄙视,活该。甚至运气不好,投稿老是被拒?还是活该。
学术圈就是一个等级森严的世界,弱者只能默默接受现实。
小学和中学的时候,那些成绩顶尖的学霸是怎么鄙视成绩差的同学的,等这些学霸长大了,进入了学术圈,很多人不过是把这种优越感延续了下来。
区别只在于,有些学霸继续保持了他们的尖子生光环,依然在学术圈里风生水起;而有些曾经的学霸,可能因为各种原因,变成了差生,反过来被别人鄙视。
当然,象牙塔里的歧视跟社会上的歧视还不完全一样。
社会上的歧视可能更多涉及种族、性别、出身等,学术圈的歧视则更聚焦于你的学术能力、成果和声誉。
这种歧视虽然不像社会歧视那么刺人耳目,但却更加根深蒂固。
几乎所有身处学术圈的人,都默认了这种歧视的存在,甚至主动参与其中,继续向下传递这种鄙视链。
从教授到研究员,再到博士生、硕士生,甚至本科生,每个人都在这个层级体系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顶尖的学术大牛看不上二流学者的论文,二流学者又觉得三流学者的研究不值一提,而那些还在学术圈底层摸爬滚打的学生,可能连被鄙视的资格都没有。
这种层级感,像是学术圈的空气,无处不在,也无人能逃。
你要么使尽浑身解数往上爬,证明自己的实力,要么就得接受被鄙视的命运。
裴瑜不想乖乖接受这种残酷的命运,躺平认命不是她的风格。要想在学术圈里站稳脚跟,摆脱被鄙视的处境,她就只能拼尽全力把论文投到国际顶尖期刊上,一步步为自己攒下学术资本。
这篇关于日本经济泡沫的论文,裴瑜写得还算顺手。虽然过程不算轻松,但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不过,这只是最合适的选题,而不是最顺利的选题。
不管怎么说,研究自己国家的情况,总比研究外国的情况来得方便、深入。
如果裴瑜把论文的选题定为华国的“三角债”问题,写起来只会更加得心应手,毕竟她对国内的情况更熟悉,资料也更好找。
问题在于,裴瑜现在不敢轻易碰“三角债”这个选题。
她还记得,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系统模拟的人生轨迹显示,在另一个时间线里,她曾经发表过关于华国三角债的言论,结果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那番言论让她名声大噪,但也因为这个问题太敏感,直接害得她申请出国交换的计划泡了汤。
这次她学聪明了,果断把研究视野转向国际,聚焦日本经济泡沫这个题目。
这样既能避开某些利益集团的敏感神经,又能让她的研究显得更国际化,何乐而不为?
更巧的是,这次选题还无意中让她得到了清华出身的学部委员于光远的关注。
有了这位学术大犇级人物的青睐,那些原本可能在暗中对她使绊子的人,似乎也因为于光远的关注而收敛了不少。
具体表现就是,裴瑜竟然拿到了一个去日本一桥大学做访问学者的机会。
就在裴瑜准备把论文投出去的时候,日本一桥大学的南亮进教授给了她一个很诱人的建议。
南亮进教授当时正结束在北大的访问,准备回国,他在临走前特意找裴瑜聊了聊。
他劝裴瑜先别急着把论文投出去,而是建议她跟他一起去日本,亲身到当地去感受一下日本经济的真实情况。
南亮进教授是发展经济学家,他的学术研究专门聚焦在日本经济腾飞的经验,以及这些经验对华国能带来什么启发。
他认为,日本在20世纪60年代左右经历了“刘易斯转折点”,就是日本经济从“劳动力多得用不完”到“劳动力开始紧缺”的关键阶段,日本的农村劳动力开始大幅减少,城市里的工厂和企业对工人的需求猛增,工资差距逐渐缩小,劳动生产率也蹭蹭往上涨。这种变化,让日本经济像迅速从农业社会迈向了工业化的快车道。
南亮进教授不光研究日本,他还喜欢拿日本和华国做比较,琢磨两国的经济发展有什么相似和不同之处。
他通过比较研究发现,华国1980年代中期的经济发展水平在某些方面仅相当于日本20世纪初的水平。比如说,华国的产业结构跟1900年的日本差不多,制造业的水平大概相当于日本1930年代后期,基础设施和教育水平则分别落后日本70-100年和40-60年。
对于华国的经济发展,南亮进教授主张借鉴日本经验,可想而知,他对日本的经济发展模式有很强的自信。
他认为,日本当年的成功不是偶然,而是有章可循的,从政府主导的产业政策到高效的城市化进程,再到教育和技术的飞速进步,这些都是华国可以好好借鉴的教科书。
所以,当他听到裴瑜关于日本经济泡沫终将破灭的悲观预测时,南教授有点不以为然,甚至觉得裴瑜有点危言耸听。
在他看来,日本经济虽然眼下看着有点过热,但整体还是稳健的,远没到要崩盘的地步。
这次邀请裴瑜去日本一桥大学做访问学者,南亮进教授可不只是单纯想让她去日本开开眼界,多少带着点希望裴瑜“改邪归正”的意思。
他希望裴瑜到了日本之后,能亲眼看看日本经济的真实情况,通过实地调研感受一下日本社会的活力,然后改改她那过于悲观的看法。